乔治刚从电话亭离开。
二皮子随即站起,外出向八萃楼汇报状况。
娄晓娥见到二皮子主动前来,有些惊讶,平日里这些人都只与丈夫沟通,她本人极少见到他们。
除了丈夫林祯,马华、叶芪、孙安堂等人她也鲜有接触,更别提她和孩子了。
可以说这些人都是丈夫的私属下属。
“我记得你叫二皮子?”
二皮子弯腰恭敬道:“是的林夫人,起初我不知道那外国人有问题,否则早设法拦住他了,我实在失职,特来请罪。”
娄晓娥微微颔首,“无妨,这并非你们的责任,不必自责,你今日来是想汇报什么?”
二皮子脸上挂着笑意,立刻回应说:“我瞧见那位洋人从派出所出来之后,就进了电话亭,随后发现他在跟国外的同伙交谈,我马上向师父汇报了情况,师父让我来问问您,对这位洋人,是放他走还是把他扣下?”
娄晓娥心里一动,单独对付这个人不容易,但可以让他们联手。
再聪明的人也有棘手的时候,难怪丈夫如此出色,当初还得降服这些人。
现在看来,这确实是一帮得力助手。
“他的证件是合法的,派出所都不敢随意抓捕,我们自然也不能违反法律去抓他。”
“您的意思是,放他走?”
娄晓娥微微一笑:“放是不可能随意放走的,他既然联系了国外的同伙,说明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会再次找上门来,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八萃楼,他们就能找到这里。”
二皮子有些为难地说:“那该怎么办呢?”
娄晓娥思索片刻,不禁笑了:“你继续跟着这个洋人,要是他问起八萃楼的事,就想法子拦住他,我让师父到八萃楼来一趟,接下来的事情,你就听师父的安排。”
“好的,您放心,这个洋人一直在我们的监控之下,他能得到的信息,都是我们的人传递的,肯定让他摸不清头脑。”
“很好,去吧。”
二皮子离开后。
娄晓娥马上拨通了张麻子的电话。
这些人的联络方式,林祯早已经给了她。
“老张,会做玉雕吗?”
一听是娄晓娥的声音,张麻子立刻毕恭毕敬地回答:“不仅会做,我可是仿旧、调包、鉴定、蒙骗、宰羊的高手。”
娄晓娥笑着说道:“不用太过讲究那种仿古的效果,老外也不是行家,更不会掉包。你带上人、工具,再准备几块中等品质的独山青玉原料,尽快到八萃楼来一趟。”
“好的,我们半小时内就能赶到!”
打完电话后,娄晓娥又拨通了家里的号码。
接电话的是大儿媳刘媛媛。
“妈,您找我有什么事?”
“让嘉城去知会一声后院的许伯,让他到八萃楼来一趟,记得别被老外盯上。”
“明白,妈,我马上让弟弟去传达。”
安排妥当后,娄晓娥嘴角浮现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林栋疑惑地问:“妈,您是不是打算设个局给老外尝尝?”
娄晓娥笑道:“我是想让他彻底死心回老家。”
林梁高兴地说:“顺便也能探探他的底细?”
娄晓娥点点头,“这个得看张麻子他们几个的手段了,不过这些走南闯北的 ** 湖,应该比我们更擅长套话。”
林栋笑着回应:“确实如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专长,这方面咱们的确不如他们。”
娄晓娥笑着说:“所以说老话讲得好,一个好汉三个帮。再厉害的人也需要帮手,否则你爸当初也不会收服张麻子他们。”
张麻子的亲传 ** 其实只有二皮子和马六。
可是老冯头去世后,他那些隐秘江湖门派的徒弟全都托付给了张麻子。
加上张麻子在几年前因为林祯的提醒,帮助保护了不少圈内的高手。
这些人为了报答恩情,都跟着张麻子混。
而且随着年纪的增长,张麻子的辈分和地位也越来越高。
因此,那些追随他的人,都尊称他为‘师父’。
张麻子对那位外国人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也不清楚娄晓娥为何要这样安排。不过,他深知此刻不宜刨根问底,便立刻吩咐手下做好准备。
半小时后,一名中年男子蹬着自行车,载着张麻子抵达了八萃楼。车把上还挂着一个黑色的大包裹。
进了办公室,张麻子毕恭毕敬地介绍道:“林夫人,这位是我的徒弟宋三儿,手艺相当精湛,经他仿制的古董,连琉璃厂潘家园那些老板都难以分辨真假。”
娄晓娥取出玉牌放在桌上,问道:“这块玉牌,你多久能仿出来?”
宋三儿接过玉牌仔细端详了一番。
微微一笑说道:“林夫人,这是一块清末的牌子,无需特意做旧处理,材质还算不错,只是普通的独山玉罢了,这种料子很容易找到,我随身就带了现成的。一面刻的是北斗星与隐元星,另一面是篆书‘隐元’二字,仿造起来倒没什么难度,但最大的难题是我无法完全复制出这两个篆字的神韵,只要稍微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穿。”
“哦?你能马上辨认出隐元二字,看来你的功底确实深厚。可是,你为何无法完美复刻这两个篆字呢?”
宋三儿听娄晓娥称赞自己,不禁有些得意地回答:“我是专门从事仿古这行当的,若说要刻出两个完全相同的篆字,自然不在话下。但问题在于,我临摹雕刻的篆字缺少那种源自于天工神力的气息,仿制品可能会显得死气沉沉,一旦被顶尖级的大师发现,就很容易暴露破绽。”
娄晓娥点点头,露出一抹笑意,“如此说来,这块牌子本身并无多大价值,唯有那两个篆字才称得上珍贵?”
“没错,这两个篆字的价值,丝毫不逊色于唐朝时期的李阳冰!”
娄晓娥笑着说道:“不必追求李阳冰的那种神韵,对方是外国人,不是研究国学的大师,开始吧,越快越好。”
宋三儿回应道:“要是这样,今晚我就能完成。”
“好,林栋,带宋三同志去包厢,别打搅他。”
林栋拿着玉牌,带着宋三儿前往复制。
这时,张麻子才开口询问事情的原委。
听完前因后果后,张麻子惊讶地问道:“隐元?咱们国家真的存在这样一个神秘的组织吗?”
娄晓娥答道:“现在不清楚是否还存在,但林祯说过,他相信古代肯定有过,隐元门可能藏于民间,也可能隐身于商界、政界,甚至可能是方外的修行者,但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在暗中辅助国家,借助气运帮助我们民族渡过难关。他们或许外表平凡,隐藏在社会之中,但在危急时刻会毫不犹豫地舍己为国,这便是辅佐北斗星的隐元。”
张麻子疑惑地说道:“呃……您讲的似乎与先秦时期的墨家很相似。”
“墨家是显性的,大家都清楚有这样的组织,若墨家是辅佐北斗星的,那就只能叫洞明。”
张麻子感慨道:“可惜墨家的首领已无继承人,明面上的都断了,暗地里的怕是也好不到哪去。”
“的确如此,玉牌能出现在古玩市场,就足以说明问题。我想让你去调查一下那个外国佬乔治的底细,他既然冲着隐元门而来,知道的或许比我们多。”
张麻子立刻躬身说道:“林夫人,您千万别说什么‘请’字,您和林先生能吩咐下来,这是我们的荣幸,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娄晓娥微微点头。
“查探情况之外,你还得将伪造的玉牌卖给乔治。无论卖多少,这都是你们的酬劳。但要让他信以为真,并且给他施加一种警方正在追捕他的心理压力,迫使他觉得必须尽快携假玉牌离开国境,否则迟早会被警方追查到。”
张麻子沉思片刻,“若想让他深信不疑并迅速行动,或许得让当事人许大茂亲自露个面才行。”
刚说完,许大茂便出现在办公室门外。
“哈哈,许某人来啦!老张,咱们开始商议吧!”
张麻子惊讶地望向娄晓娥,心中暗想:只听说林公手段高明,却不知他的夫人也能设下如此周密的布局。
如此一来,不仅能摸清洋人的底细,还能将其驱逐出境,更可以凭借警方的威慑力彻底打消其再次入境的念头。
张麻子笑着说道:“我确实有个钓大鱼的法子,只要这洋人敢与我的手下碰面,肯定能把他底细摸透。”
娄晓娥点头道:“好,你说说你的计划。”
…………
两小时后。
乔治正走在归途中。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个中年男子,正是二皮子。
二皮子径直走向乔治,笑着问道:“乔治先生?”
乔治一怔,随即问:“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二皮子微微一笑并未回答,而是指向远处岔路口旁的一棵大榆树。
树下竟站着许大茂。
许大茂朝乔治挥了挥手,随后闪入树后消失不见。
乔治犹如寻获珍宝一般兴奋,立刻想要追赶许大茂。
却被二皮子一把拉住,笑言道:“这位金发的朋友,请止步,你追不上他的,那人让我给您传句话。”
“这话不对劲吧?”
“今晚八点,酒仙桥后头第三条巷子里有一栋待拆的老公寓楼,带上足够的钱,只要钱给足了,那块玉牌就是你的。”
乔治怒喝:“别想糊弄我!”
二皮子嘴角微扬,“我只是个传话的,信不信随你。不过要是担心被坑,也可以报警,请警察帮忙买到你想要的东西。”
乔治冷声道:“我倒是要看看他敢不敢来。九点见,咱们就用那句话,谁不去谁就是怂蛋!”
冬日七点多天就已经漆黑一片。
乔治在附近的小饭馆随便填饱肚子。
付完账后背起包往酒仙桥方向走去。
他刚一动身,不远处坐着的马六也结账离开。
乔治朝酒仙桥进发,马六则奔向招待所。
这家招待所门槛不低,没有相关证件的人很难随意进出。
马六显然也没兴趣正大光明地去找乔治的房间。
他早就摸清了乔治住的房间位置,二楼北边第六扇窗。
趁着夜色,他绕到招待所背后,那里恰好有一棵高大的榆树。
环顾四周无人,马六手脚麻利地攀上了树。
一手拽住树枝,另一手轻轻推开窗户,发现它竟然未锁死。
马六暗自欢喜,本想伪装成送货人混入,现在看来,直接从二楼窗户翻进去便好。
这是他师父张麻子交代的任务,目的是探查乔治的住处。
张麻子特别叮嘱他,无论见到屋内何物,贵重与否,只管记录,切勿动手,以免打草惊蛇。
于是马六格外谨慎,进门后用布套裹住双脚,戴上手套。
确认门外已锁牢后,才拉上窗帘,拿出手电筒开始检查全屋。
这房间的门顶没有玻璃窗,所以关上门后,外面根本看不到屋内的灯光。
为避免暴露行踪,马六小心翼翼,连床铺、枕头和抽屉检查完毕后,都会还原原状,连被子的褶皱也抚平。
最后,马六果然找到一件有价值的物品。
不是钱,也不是乔治的身份证明。
而是在他换下的衣服内袋中,发现了一张图纸。
图纸上用彩笔画出了三种玉牌的正反面。
最下方的正是张麻子提及过的独山青玉。
中间的是白色,顶部的是黑色。
除了颜色不同,两面的篆刻几乎一致。
此外,再无其他文字信息。
马六看过之后满是困惑,不知其意,只能将此铭记于心。
将图纸放回原处后,他又仔细搜寻了一遍。
确定无新收获后,才悄然从二楼窗户跃至大榆树,然后离开。
……
酒仙桥旧公寓内,乔治如约到达。
却发现许大茂并未现身。
只有这两个中年男人在此等候。
一个是二皮子,另一个是宋三儿。
乔治略显愤怒地问:“那家伙呢?”
二皮子笑着回答:“我大哥怎么会亲自与你见面交易呢?你一路追得他从酒楼逃走,他可不想见到你这个莽撞的人!”
乔治紧抿嘴唇,苦涩地说:“如果他一开始就谈钱,我也不会在别人的酒楼 ** ,差点连自己都送进监狱!”
二皮子也叹了口气:“你也清楚,这种东西警察不允许出口,不然有人会给我们扣上 ** 的罪名,那我们就得吃官司了。”
宋三儿接口道:“没错,再说了,不这样你怎么会出高价购买呢?”
乔治冷声道:“既然来了,我自然能出高价!”
“那你出多少?”
“先让我验货,别想糊弄我!”
“放心,我们没那么闲,不会远赴千里只为买块玉牌。”
宋三儿说着,拿出玉牌,已系上一条红绳。
“嘿嘿,这条红绳可是我们额外赠送的,你开个价吧。”
乔治借着灯光一看,果然就是上午见过的那块玉牌。
顿时心中狂喜,伸手便要夺下。
“哎呀?你这也太不守规矩了吧!”
宋三儿急忙把玉牌揣进怀里。
乔治见此情景,强压住内心的激动,用手指轻轻一勾。
“九百,这是我跟某个老板谈好的价格,美金哦,放心,一分不少。这样跳过古董商,九百全归你们。”
二皮子微微一笑,摇摇头说道:“那是你跟古董商定的价格,不是跟我们,你在那边没买到,到了我们这儿就得加价。”
乔治强压怒火,硬声道:“好,你说,涨到多少?”
“翻十倍,九千美金。”二皮子语气平静。
“什么?天啊,不如直接抢劫算了!”
“那就没办法了,你不肯出这个价,这东西自然归我们,后会有期!”
二皮子和宋三儿迈步欲走。
乔治急忙拉住两人。
“等等!”
“怎么?愿意出九千?”
乔治立刻放下背包,“里头只有两千,这是我的全部家当,你们要是不卖,肯定会后悔的!”
二皮子笑了笑:“哦?为何?”
乔治道:“这玩意儿只有我肯出这个价买,换个人,二十块都不会掏,再说我也不是急着要,我是来首都玩的,顺道买点纪念品,若非看上这篆字好看,我才懒得买呢,随便找个别的也能应付过去!”
二皮子和宋三儿对视一眼,心想这洋鬼子倒是豁出去了,不太可能随身带着更多钱。两千美金已是一笔不小数目。
于是点点头:“行吧,算我们吃了点小亏,希望回去后兄弟别怪罪我们。”
交易就此敲定,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二皮子和宋三儿检查钞票,虽未见过美金,但真伪还是能凭触感辨认的。
乔治瞄了一眼玉牌,在灯光下确认正是上午那个。
正准备寒暄几句分道扬镳之际,几道手电光突然射来。
“不准动!”
“蹲下!”
“抱头蹲下,快!”
皮脸被吓得一把抓起背包撒腿就跑。
“警察找上门了,快逃!”
砰的一声!
急急忙忙往外冲的宋三子因为慌张摔了一跤。
乔治更是一阵心虚,低着头像只受惊的小老鼠一样窜出去。
还能听见背后许大茂喊话:“同志,这儿就是他说好的交易地,我戴罪立功了,千万别判我啊!”
“安分点!别乱动,其他人快追!”
乔治在心里咒骂许大茂是个胆小鬼。
一口气跑过两条巷子,才稍微缓了缓脚步,低头匆匆朝住处赶去。
混乱稍作平息后,几道手电光熄灭了。
看着乔治远去的方向,许大茂笑着说:“这家伙今晚八成会连夜溜走。”
皮脸也笑了:“而且他还啥也没打听出来关于酒楼的事。”
麻子哈哈大笑:“好啦,事情搞定了。许大茂同志,这里有两千美金,咋样?咱们一人一半?”
许大茂笑着摆手:“都拿去吧,我不缺钱,这次算是帮我省了不少麻烦,谢谢!”
“哈哈哈,这全靠林夫人安排得当,咱们只是打个工,既然如此,那咱们这就回去啦,回头见!”
乔治回到招待所,拿出玉牌仔细一看,确定是早上见到的那一块。
心中庆幸侥幸脱险。
既然东西到手,现在最明智的选择就是赶紧撤离,可不能被抓个正着。
他又仔细检查了一遍随身物品,确认无误后,立刻退房赶往机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