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的松田一脸桀骜,证件照也掩不住那股子“不服来战”的劲儿;萩原则是带着他招牌的、仿佛能融化冰雪的爽朗笑容,生活照更是抓拍得阳光帅气。
“哈!”萩原研二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笑,打破了车厢内令人窒息的沉重。
他指着自己手机屏幕上那张被抓拍得角度略显刁钻、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的生活照,语气带着刻意夸张的委屈和调侃。
“喂喂,不是吧?这张照片也太不讲究了了吧!选这张发通缉令?警视厅宣传课的审美有待提高啊~”
“还真是久违的熟悉感啊……”诸伏景光喃喃。
松田阵平不敢相信地摘下墨镜,狠狠揉了揉眉心,又猛地将墨镜重新戴上,仿佛这能隔绝掉眼前荒谬绝伦的现实。
“克里斯蒂娜·丽莎尔?她是谁?我们什么时候谋杀她了?”
他看向白木,直觉告诉他,白木一定知道答案。伊达航和诸伏景光也同时将目光投向白木。
白木靠在椅背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神情平静得像在叙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他灰蓝色的眼眸扫过众人,声音平稳,带着一丝数据检索般的精确感。
“克里斯蒂娜·丽莎尔,是普拉米亚用以合法入境日本的假身份。她的真实身份是国际通缉的炸弹恐怖分子‘普拉米亚’。
该身份经过周密伪造,表面上是退休警官村中努的未婚妻。村中努,原警视厅搜查一课管理官,是目暮十三警部的同期好友。”
他顿了顿,像是在调取更详细的资料:“普拉米亚利用‘克里斯蒂娜·丽莎尔’的身份接近村中努,意图获取警方内部信息或制造混乱。
她的尸体现在就在我们刚才离开的天台上,眉心被狙击弹贯穿。这个死亡时间点、地点,以及她伪造的身份背景,被完美利用,作为构陷我们‘谋杀’的证据链起点。
组织需要一具足够有分量、能立刻引起警方高层震怒并坐实我们‘穷凶极恶’形象的尸体。普拉米亚,正好合适。”
“啧,”萩原研二撇撇嘴,刚才关于照片的玩笑彻底消散,语气带上了一丝真正的冷嘲。
“利用一个恐怖分子的死来栽赃警察……这手借刀杀人玩得可真溜。不过话说回来,西拉酱,”
他话锋一转,看向白木,眼神带着点戏谑:“你这能力……用来当狗仔或者情报贩子简直无敌啊!连人家假身份未婚夫是谁、跟目暮警部是同期都一清二楚,比警视厅的内部档案还快还全。你要是转行去拍明星绯闻,那些八卦杂志得抢破头。”
白木微微歪头,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个职业转换的可能性,但最终只是平静地回答:“信息整合分析,是基础功能。” 仿佛这惊世骇俗的情报获取能力,真的只是某种不值一提的基础操作。
他扭头看向松田:“小阵平现在也能做到。”
松田挠了挠头发:“我.....会努力学习这个技能的。”
“不着急从基础练起吧。”白木安抚松田。
诸伏景光深吸一口气,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现在怎么办?”
他的目光扫过车窗外,远处似乎已经能隐约听到警笛声在多个方向响起。
通缉令一下,他们立刻成了整个东京警力的围捕目标。带着重伤的班长和状态极差的白木,情况危急到了极点。
松田阵平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燃起了一种破釜沉舟的斗志。五个人都在这里,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而桀骜的弧度:
“还能怎么办?当通缉犯咯~”
他环视车内众人,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轻松,仿佛卸下了某种枷锁:“既然警视厅高层有鬼,把我们当弃子,那就正好翘班跑路咯。现在,我们先把班长和西拉送到绝对安全的地方!”
他看向开车的萩原:“hagi,甩掉尾巴,去我们知道的‘安全点A’!”
“明白!坐稳了!” 萩原研二眼神一凛,脸上那惯常的笑容彻底收敛,取而代之的是全神贯注的冷静。
他猛地一打方向盘,马自达Rx-7发出一声低吼,如同灵活的猎豹,瞬间拐进一条狭窄的背街小巷,引擎转速飙升,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速度在复杂的街巷中陡然提升。
“接下来的烂摊子……” 白木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车顶,投向警视厅的方向,带着一丝冷冽的信任,“就交给高明哥了。他应该……已经收到‘礼物’了。”
与此同时,长野县警本部,诸伏高明办公室
电脑屏幕上,那份标红加粗的《紧急通缉令》刺眼地跳动着。
高明放下手中的茶杯,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他脸上惯有的沉稳如同冰封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却如同酝酿着风暴的深海,锐利和冰冷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没有丝毫慌乱,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输入一串极其复杂的密钥。
屏幕上弹出一个伪装成普通文档管理软件的界面。
那是连接到他提前秘密安装在警视厅所有高层办公室的微型高清摄像头的控制终端。
“大行不顾细谨,非常之时行非常之策”。”诸伏高明敲下了回车。
画面被迅速调取、回放。
时间轴被精准定位到娜塔莉冲入警视厅,被诸星登志夫“偶遇”并带入办公室的那一刻。
高清画面清晰地记录了诸星登志夫脸上那程式化的关切,以及娜塔莉崩溃哭诉时,他镜片后一闪而过的、属于捕食者的冷漠计算。
接着,画面快进到娜塔莉离开后。
办公室门关上,诸星登志夫脸上的面具瞬间剥落。他靠在宽大的椅背里,疲惫地捏着眉心,仿佛在承受巨大的压力。
而桌面上,他那部私人手机屏幕一直亮着,显示着持续的通话状态,备注只有一个词:【boss】。
高明的手指暂停了画面,将手机屏幕上的【boss】标识放大。
虽然无法直接窃听通话内容,但结合娜塔莉的求救、诸星后续“通知公安委员会”却无实际救援行动、以及此刻这份精准打击的通缉令,这持续的通话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证据链的第一环,清晰锁定。
高明关闭监控画面,清除了所有访问痕迹。
他没有停顿,立刻启动了另一个深藏于网络阴影中的程序接口,代号“诺亚方舟”。
目标:诸星登志夫。
指令:深度扫描所有公开及半公开数据库、特定金融监管节点、以及特定通讯基站记录。
强大的数据流在无形的网络中奔涌。屏幕上瀑布般刷过无数信息:
公开记录: 履历光鲜,升迁轨迹清晰,无显着污点。
境内银行流水: 主要账户收支平衡,符合其职位收入,偶有大额支出但均有合理解释。
境外账户: 数个离岸金融中心的匿名账户。
这些账户的开立时间与其关键升迁节点、以及某些重大悬案发生的时间高度吻合。
资金流动异常:存在多笔来源不明、数额巨大的美元、瑞士法郎汇入,收款方多为空壳公司,最终流向难以追踪,但其中部分资金通过复杂路径,最终流入了日本国内某些与大型地产项目、科技公司收购相关的账户。
同时,这些账户也有规律地定期向一个位于开曼群岛的特定账户汇出“咨询费”。
通讯记录: 高频加密通讯记录指向数个无法追踪的卫星加密频道,通讯时间多在深夜或凌晨,且与某些组织活动活跃期高度重合。
另一个高频联系号码,经过“诺亚方舟”的交叉比对,确认属于一个已被零组监控、确认为组织中层联络人的“死信箱”号码。最重要的是,在娜塔莉进入办公室前后,以及通缉令签发前一刻,均检测到高强度加密通讯数据包从诸星登志夫的私人加密信道发出。
屏幕上的数据图表和关联网络图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清晰,如同一张精心编织的黑色蛛网,而诸星登志夫就是网中央的那只毒蜘蛛。
境外不明巨款、与组织联络人的隐秘通讯、关键时间点的加密指令……这些证据链环环相扣,指向一个明确的结论:诸星登志夫是组织在警视厅高层深度渗透的“钉子”,长期为组织提供保护伞、情报,并执行清洗指令。
高明眼神冰冷。
他迅速将这些关键证据、异常资金流向图、加密通讯元数据时间轴对比图进行加密打包。
不过他没有选择直接提交给公安委员会或检察厅。
在未能确定内部是否还有更高层保护伞之前,这无异于打草惊蛇,甚至可能让证据石沉大海。
他的目标更精准,诸星登志夫在政坛和警界内部的几个主要政敌。
这些人同样身居高位,与诸星派系斗争激烈,且拥有足够的能量和动机去推动调查。
最坏的结果就是,这些政敌也是组织成员。
那么也不要紧,诸伏高明眼神凌厉,加入公安这些年他对于东京都内官员的体系和派别已经非常清楚了。他依然有后手。
想到这里,诸伏高明不再犹豫利用一个无法追踪的、经过多层跳转和加密的匿名节点,将这份足以引爆政坛和警界地震的“礼物”,分别发送到了几位政敌及其核心智囊的秘密邮箱。
邮件没有任何署名和多余的话,只有一个简洁的标题:
【诸星登志夫警视长——忠诚的价码?】
做完这一切,高明清除了所有操作痕迹,关闭了特殊接口。
他端起已经微凉的茶,轻轻呷了一口,目光投向窗外的车水马龙,但目光好似回到了长野县的群山之中。
风暴的种子已经播下,接下来,就静待东京的权力场,因为这颗深埋的炸弹被引爆而天翻地覆吧。
他的弟弟和同伴们争取到的喘息时间,必须靠他在这暗处的棋局上,一步步夺回来。
办公室内恢复了平静,只有墙上挂钟的指针,在无声地走向未知的变局。
安全屋A,是萩原和松田闲来无事改造的地下车库。这是萩原利用侦探身份和人脉,私下准备的数个紧急避难所之一。
白色马自达如同幽灵般滑进旧车库。
卷帘门在车辆进入后迅速落下,隔绝了外界的光线和声音。昏暗的灯光亮起,照亮了这个狭小但设备相对齐全的空间。
萩原停稳车,长长舒了口气,抹了把额头的汗:“暂时安全了。甩掉了三波巡逻车,他们反应比预想的还快。”
松田率先下车,动作利落地拉开车后门,小心地将虚弱但意识清醒的伊达航搀扶出来。伊达航的脸色依旧苍白,胸口的绷带再次被渗出的血染红,但他咬着牙,努力站稳,不愿成为更大的负担。
“班长,撑住。”松田的声音低沉有力。
“死不了。”伊达航扯出一个笑容,额头上全是冷汗。
萩原则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向里面的白木伸出手:“西拉酱,还能动吗?需要hagi哥抱你吗?”
白木摇摇头,诸伏景光已经扶着他的手臂了,两个人相携着从车里出来。
“我没事。只是能量问题。”白木的声音很轻。
他灰蓝色的眼眸扫过这个简陋的安全屋,又看向被扶到简易行军床上躺下的伊达航:“班长的伤需要专业处理,这里的急救包不够。”
“我知道。”松田检查着安全屋角落储备的物资,眉头紧锁,“但现在出去找医生等于自投罗网。通缉令肯定已经发到所有医院和诊所了。”
诸伏景光仔细检查了伊达航的伤口,脸色凝重:“伤口有轻微崩裂,失血有点多,必须尽快止血和预防感染。需要抗生素、缝合线和血浆代用品。”
他看向白木:“西拉,你的能力…能暂时稳定伤势吗?就像之前处理那样?”
白木走到伊达航床边,蹲下身,伸出冰凉的手指轻轻触碰伊达航胸腹间染血的绷带。
他闭上眼睛,眉宇间掠过一丝极淡的疲惫。灰蓝色眼眸深处的银芒微弱地亮起,仿佛在扫描内部的损伤。
片刻后,他收回手,摇了摇头:“可以…暂时封闭部分毛细血管,减缓渗血。轻微刺激细胞活性,降低感染风险。但…无法替代外科处理。
我现在的能量…不能过度消耗在大规模组织再生上。”
他解释得很直白,冷静和客观逐渐又从感性的情感中翻腾到了意识的表层。
“减缓渗血,降低感染风险……够了!这能争取时间!”萩原立刻从物资柜里翻出相对干净的纱布和消毒剂,“景老爷,你是我们这里最懂急救的,你来处理伤口,西拉辅助稳住内部。我去弄点干净的水和吃的。”
诸伏景光点点头,不再多言,立刻开始动手。他解开伊达航的绷带,动作专业而轻柔。
白木则将手悬在伤口上方几厘米处,那微弱的银芒持续亮着,一股难以察觉的、微凉的气息笼罩着创面。伊达航能感觉到伤口的灼痛感似乎减轻了一些,渗血的速度也肉眼可见地变慢了。
萩原则走到安全屋唯一的一台老式、加装了多重信号屏蔽和反追踪装置的电脑前,开机。屏幕幽幽亮起,他快速连接上一个极其隐秘的加密通讯频道。
这是直通风见裕也的秘密线路。
“风见,是我。”萩原的声音透过变声器传出,冰冷而直接。
“萩原先生”风见的语气充满了震惊和急切,“你们在哪里?通缉令…零先生他…”
“我们知道。”萩原打断他,“听着,我们现在安全,但伊达警官重伤需要医疗支援,常规渠道被堵死了。我需要你,用绝对可靠、不受警视厅通缉令影响的渠道,秘密送来以下物资…”
他快速报出了一份清单:强效抗生素、止血粉、缝合线、血浆代用品、静脉注射用生理盐水和葡萄糖,以及高能量流质食物。
风见沉默了几秒,显然在快速权衡风险和可行性:“…明白。地点?交接方式?”
“地点我会发加密坐标到老地方。东西放在指定位置,你的人立刻撤离,不要有任何接触和观察。明白吗?”
“我知道了!我会亲自处理!保证绝对隐秘!”
结束通讯,萩原回头看到松田端着一杯水和一点压缩饼干朝自己走过来,诸伏景光正在白木的微弱“场”辅助下,小心翼翼地给伊达航重新包扎。
伊达航已经疲惫地昏睡过去,但呼吸平稳了许多。
安全屋内暂时陷入了沉默,只有仪器低微的嗡鸣和伊达航均匀的呼吸声。
压抑的气氛并未散去,通缉令像无形的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他们现在是真正的“逃犯”,与整个国家机器为敌,背后还有组织的黑手在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