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婉兮笑着插话:“母后说哪里话,您可是还要看着闻筝和瑾年出嫁的呢,闻筝快订亲了吧?”
“快了,夫君和我都不太舍得呢。”
“那我不成老妖婆了?”季云婵开玩笑道,目光却一直没离开怀中的小孙女,过了一会儿抬头:“闻筝嫁妆都准备好了吗?”
“备好了的。”
“我陪嫁还有一对玉佩,等下让青兰拿给你,你给添到闻筝的嫁妆里。”
“母后……之前已经添置很多了……”百里明珠回应道。
“不嫌多的,我就这么两个小孙女,一人一套,刚刚好,是不是啊年年?”季云婵低头又逗了逗百里瑾年。
萧华昭有注意到,季云婵的手有在微微发抖,抱孩子的动作也比往日吃力许多,她心头突然涌上一阵不安,悄悄往杨婉兮身边靠了靠。
“怎么了?”杨婉兮低声问。
萧华昭摇摇头:“嫂嫂,我就是觉得……娘亲今日有些奇怪。”
杨婉兮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母亲正对着瑾年哼着一首古老的童谣,眼神温柔得不像话。
傍晚时分,季云婵将瑾年还给萧华昭,又留下了准备回府的百里明珠。
“明珠啊,”她拉着百里明珠的手,声音有些哑,这个小姑娘她原本是喜欢不起来的,最开始带她回来也是为了不让太初帝在朝臣那里落了把柄,毕竟她的父王害了她的兴安……但看到小姑娘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王府哭,回宫后又异常依赖她,她的心就软了下来,好在小姑娘也没让她失望。
“闻筝的婚事,母后怕是等不到了……”
百里明珠心头一颤,声音发抖的喊出声:“母后!”
季云婵拍拍她的手:“听我说完,除了那对玉佩,库房里还有一套红宝石头面,也是留给闻筝做嫁妆的,闻良将来袭爵,兴安和执疏自会安排,不必担心,让你夫君和他兄长也不必担心,至少……还有执疏。”
“母后……”百里明珠听的懂季云婵的言外之意,百里兴安这两年身体也越来越差……人世间疼她的人都在一个个的离开,她忍不住哭了出来。
“别哭了啊,母后就是说说,”她又转向萧华昭,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昭昭,到头来其实娘亲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执疏性子冷,你要多包容他,也倔强,他第一次表现出来,是二十二年前,一定要留下你,我们昭昭都是两个孩子的母妃了……”
萧华昭眼眶瞬间红了:“娘亲……”
“哭什么,”季云婵笑着擦去她的眼泪,“我真的只是说说,来,把瑾珩和瑾年抱来,让娘亲亲亲。”
两个孩子被带到榻前,百里瑾珩懵懂地亲了亲太祖母的脸,奶声奶气地问:“皇祖母病了吗?”
季云婵亲了亲他的额头:“皇祖母只是今日有些累了,瑾珩要照顾好妹妹,知道吗?”
小团子郑重地点头:“嗯!”
季云婵最后抱了抱百里瑾年,小家伙在她怀里咯咯直笑,小手胡乱抓着她的衣襟。
“好了,”季云婵深吸一口气,摆摆手,“都回去吧,我要歇着了,婉兮再留一会儿。”
“是,母后。”
众人告退时,萧华昭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为季云婵单薄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莫名显得遥远而模糊。
宸王府
次日清晨,萧华昭正在给瑾年喂米粥,全贵儿慌慌张张跑进来,“扑通”跪倒在地。
“王妃!寿康宫……太后娘娘……薨了!”
瓷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萧华昭呆坐在原地,耳边嗡嗡作响,全贵儿后面的话都听不清了,百里瑾年“啊啊”了两声,萧华昭也没听到,满脑子都是全贵儿那句“太后娘娘薨了!”
“昭昭。”百里执疏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我们要进宫了。”
萧华昭木然地点头,任由青竹给她换上素服,直到看见摇篮里的瑾年,她才突然回过神来,眼泪夺眶而出。
“娘亲……娘亲昨天还抱着年年……”她哽咽着,几乎站不稳,百里执疏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将她抱得紧紧的,萧华昭能感觉到他在发抖,这个很少喜怒形于色的男人,此刻也像个孩子般的脆弱。
“夫君……”她紧紧回抱住他。
“我没事。”百里执疏深吸一口气,松开她,“去看看瑾珩,年年太小了,母后也不会让她去的,我们带瑾珩去。”
“好……”萧华昭声音沙哑的应道。
三岁的百里瑾珩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开心地玩着木马,见到父王和母妃进来,他张开小手:“父王!母妃!抱!”
萧华昭强忍泪水,蹲下身整理他的衣襟:“瑾珩,待会进宫要乖,不许吵闹,知道吗?”
小团子歪着头:“是要去看皇祖母吗?皇祖母昨日说要带我去放风筝~”
萧华昭的眼泪再也止不住,站起身偏过头不想让百里瑾珩看见她哭;百里执疏一把抱起儿子,声音低沉:“皇祖母睡着了,我们……去送送她,瑾珩一会儿乖乖的好不好?”
“好!去看皇祖母~”
寿康宫
寿康宫已经挂上了白幡,百里兴安跪在灵前,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杨婉兮也跪在一旁搀扶着他,眼睛红肿得像桃子。
“皇兄……”百里执疏上前行礼,声音带着颤抖。
百里兴安抬头站起身,兄弟二人四目相对,俱是红了眼眶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自己的弟弟,他经历一次父皇和母后的离开都这般难过,更何况他的弟弟……他没有开口,只是重重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灵堂的一角,百里明珠已经哭得脱力,被宁闻筝和宁闻良一左一右扶着,十五岁的宁闻筝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而十岁的宁闻良已经哭成了小花猫,他不是第一次经历长辈的离开,但皇外祖母不一样。
“母妃……”百里瑾珩不安地拽着萧华昭的衣袖,“皇祖母为什么睡在盒子里?她不是要陪瑾珩放风筝吗?”
萧华昭蹲下身,将儿子搂进怀里:“皇祖母……去天上了。”
“像小鸟一样吗?”小团子天真地问。
“对,像小鸟一样飞走了。”
百里瑾珩突然“哇”地哭出来:“母妃,我要皇祖母回来!皇祖母答应给我做风筝的!答应今日带我放风筝的!”
百里瑾珩的哭声在肃穆的灵堂里格外刺耳,萧华昭手忙脚乱地哄着,却怎么也止不住小家伙的眼泪,最后还是百里执疏将儿子接过去,低声说了几句,小家伙才抽抽搭搭地安静下来。
“夫君今日跟瑾珩说了什么?”白日的事情结束后萧华昭问道。
百里执疏望着远处的宫墙:“我跟他说,皇祖母变成星星了,晚上抬头就能看见。”
“不知道瑾年这会儿怎么样了,快一天没看到小家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