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瑾年眼睛一亮,怯生生地伸出小手:“虎虎……”
百里兴安将布老虎递给她,顺势捏了捏她肉乎乎的小手:“瑾年真聪明。”
百里执疏起身让出位置,对萧华昭道:“让瑾年陪皇兄在这儿玩会儿,我去看看药好了没。”
萧华昭会意,抱着百里瑾年在榻边坐下,杨婉兮则带着百里瑾珩去外间吃点心,她知道百里兴安有事情要交代,给他们给留出空间。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瑾年摆弄布老虎发出的窸窣声。
“昭昭,”百里兴安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皇兄这身体……怕是不中用了。”
萧华昭心头一颤:“皇兄别这么说,太医说了……只要好好吃药……”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百里兴安摆摆手,目光落在百里瑾年的身上,“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不能同婉兮白头偕老,其次就是没能给婉兮个孩子……”
萧华昭眼眶发热:“瑾珩和瑾年都是皇兄和嫂嫂的孩子。”
百里兴安笑了笑,从枕下取出一块龙纹玉佩:“这个……给瑾珩。”又拿出一对金镶玉的平安镯,“等瑾年出嫁时……这个给她添妆。”
萧华昭接过这些沉甸甸的物件,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皇兄……这个太贵重了,这是……”
“这有什么,执疏性子倔,杀伐果断,太刚硬了。”百里兴安望着窗外的梧桐,轻声道,“朝中那些老狐狸……我走后,你要多提点他,别让他动不动就把人杀了,总要留些余地。”
萧华昭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皇兄别说了……您会好起来的……”
百里兴安拍拍她的发顶,像二十多年前她初入宫时那样:“傻丫头,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百里瑾年瑾年似乎感受到母亲的悲伤,丢下玩具扑到她怀里:“母妃不哭……”
百里兴安看着这一幕,眼中泛起温柔的水光:“真好……要是能看着他们长大……”
偏殿里,杨婉兮正耐心地教瑾珩下棋,小家伙坐不住,没一会儿就开始扭来扭去。
“皇伯母,”他眨巴着大眼睛问,“皇伯父什么时候能再陪瑾珩去放风筝?”
杨婉兮手一抖,棋子差点掉在棋盘上;她强忍着泪意笑道:“等你皇伯父好些了……”
“哦。”百里瑾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低头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糖,“给皇伯母吃,甜的,不苦。”
杨婉兮接过那块已经被捂得有些化的糖,心头又酸又暖,三十多年了,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害怕失去的太子妃,岁月带走了她的恐惧,却留下了更深的眷恋。
“嫂嫂~”萧华昭抱着百里瑾年走进来,眼睛还有些红着。
杨婉兮会意,起身拉着她坐下:“陛下睡下了?”
萧华昭点点头,将瑾年放到地上让她和哥哥玩;两个孩子很快凑到一起,叽叽咕咕地说着只有他们懂的话。
“嫂嫂……”萧华昭欲言又止。
杨婉兮拍拍她的手:“昭昭,我明白的。”她望向窗外,阳光透过梧桐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这三十多年,有陛下是我的福气。”
萧华昭哽咽道:“皇兄他……给了瑾珩和瑾年……”
“应该的。”杨婉兮笑着说,“陛下一直把他们当亲生的孩子疼。”二人沉默下来,只有孩子们的嬉闹声在殿内回荡,过了许久,杨婉兮突然道:“昭昭,答应我一件事。”
“嫂嫂,您说就是了。”
“等陛下……等那天真的来了,”杨婉兮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别让孩子们看见,让他们记住他们皇伯父笑着的样子。”
萧华昭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好。”
天黑时分,百里执疏从太医院回到乾清宫,脸色比早晨那会儿更加凝重,萧华昭知道情况不妙,却也不忍当着孩子们的面问。
“瑾珩,瑾年,”她柔声唤道,“该回家了。”
瑾珩正趴在龙榻边给百里兴安讲故事,闻言立刻撅起小嘴:“再玩一会儿嘛……”
出乎意料的是,一向纵容他的皇帝伯父这次却轻轻推了推他:“听你母妃的话……明日再来陪皇伯父。”
百里瑾年这会儿已经困了,揉着眼睛往萧华昭怀里钻,瑾珩见状,只好乖乖行礼:“皇伯父好好休息,瑾珩明天给您带糖糕,母妃做的糖糕最好吃了。”
百里兴安笑着点点头,目送一家四口离开,直到殿门关上,他才卸下强撑的精神,剧烈地咳嗽起来。
杨婉兮连忙扶住他,用手帕接住那抹刺目的鲜红:“陛下……”
“没事,婉兮……”百里兴安疲惫地闭上眼,“我想睡会儿,你就在这陪我,好不好?”
“好,我一直陪着你……”
宫外
回府的马车上,瑾珩一反常态地安静,萧华昭正想问他怎么了,小家伙突然开口:“母妃,皇伯父会死吗?”
萧华昭心头一震,抱着百里瑾年的手紧了紧:“谁跟你说的这些?”
“我听见太医说的……”瑾珩低下头,“他们说皇伯父……时日无多……是不是就是要死了呀?”
百里执疏将儿子抱到膝上,语气温柔的同他解释:“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但皇伯父现在还在,瑾珩要多陪他说说话,知道吗?你皇伯父很疼父王,也很疼母妃,包括瑾珩和瑾年。”
瑾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小脸埋在百里执疏肩头,萧华昭搂紧怀里的瑾年,望着窗外灯火通明的朱雀大街,突然觉得这往日寻常的场景格外珍贵。
昭阳院
夜里,萧华昭从噩梦中惊醒,发现身边空无一人,她披衣起身,穿过之前打通的长廊,在书房找到了正在批阅奏折的百里执疏。
“夫君,”她轻声唤道,“这么晚了……”
百里执疏抬头,眼下是浓重的青黑:“皇兄把这段时日的一些奏折交给我处理。”
萧华昭走近,发现那些都是各地呈报的例行公务,本不该在这个时辰送来;她突然有些慌乱,按照以往,也不会都送来宸王府,就算皇兄这段时日病重,也是让夫君去乾清宫批阅的,今夜怎么……
“夫君……”她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从背后抱住他。
百里执疏放下笔,握住她的手:“我没事。”顿了顿,沙哑的开口,“只是想起小时候……皇兄带我骑马射箭的日子,昭昭,我以为母后的轨迹改变了,皇兄的也会,但……最终只是多了一年。”
萧华昭将脸贴在他的颈窝处,她知道,这个看似无所不能的男人,此刻比任何人都要脆弱,那个梦里,他失去了他们所有人,独留他一个人看着瑾珩和瑾年。
“明日……再带孩子们进宫吧。”百里执疏轻声道,“皇兄很喜欢他们。”
“好。”萧华昭应着,“对了,皇兄给了瑾珩一块龙纹玉佩,还有给瑾年……”
百里执疏身体一僵,随即放松下来:“收好吧,都是好东西。”那是他小时候缠着百里兴安一直想要的东西,当时百里兴安怎么说的来着,说是等他有了孩子,都给他的孩子,就是不给他,他还生闷气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