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银灰色的长发在狂暴的威压气流中狂舞,目光穿透震颤的冰窟,投向那唯一的入口——厚重的冰蓝色帘幕。
“陈玄胤。”沈沧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所有的平稳,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冰冷与毫不掩饰的敌意,如同万载玄冰相互摩擦,清晰地穿透了空间的阻隔,“十八年不见,你的‘玄冰镇狱劲’,倒是更霸道了。”
回应他的,是死寂。
冰窟入口处,那流淌着水波般光泽的厚重冰蓝帘幕,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撕扯,无声无息地化为了漫天飞舞的淡蓝色冰晶粉末!粉末弥漫,还未落地,便被一股更加凛冽、更加纯粹的寒意冻结在半空,形成一道诡异而肃杀的冰尘之门。
一个身影,缓步踏入。
来人身材高大,穿着一身没有任何纹饰、却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寒意的冰魄色长袍。袍袖宽大,垂落身侧,行走间悄无声息,却带着一种主宰一切的威仪。他的面容如同刀削斧凿,冷峻得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深刻的五官在幽蓝的冰晶光芒下投下冷硬的阴影。最令人心悸的是他那双眼睛,深邃如万载寒渊,平静无波,倒映着整个冰窟的震颤与破碎,却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俯瞰蝼蚁般的绝对漠然。
冰魄堡主,陈玄胤!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整个寒渊隙仿佛都成了他意志的延伸。破碎的冰壁停止了崩裂,沸腾的寒气凝固在半空,连穹顶疯狂闪烁的冰晶都黯淡下去,仿佛在君王的威仪下俯首称臣。那股笼罩一切的恐怖威压并未消散,反而更加凝练、更加沉重地压在陈意晚的心头,让她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被冻结、捏碎!
陈玄胤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先是在沈沧身上停留了一瞬,那深邃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冰层下暗流涌动的复杂,但瞬间便被更深的漠然覆盖。
然后,那目光越过沈沧,落在了寒玉床上,那个被他威压死死按着、嘴角染血、正用一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眸子死死盯着他的…女儿身上。
没有关切,没有询问,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那目光,如同在审视一件刚刚脱离掌控、需要重新评估价值…或者是否应该销毁的工具。
“意晚。”陈玄胤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如同冰原上刮过的寒风,每一个字都带着冻结血液的寒意,清晰地响彻在死寂的冰窟中,“随我回去。”
没有解释,没有理由,只有不容置疑的命令。仿佛她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痛苦、雨眠的牺牲、云糯的重伤、她此刻的濒死反抗……在他眼中,都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尘埃。
陈意晚的身体在恐怖的威压下剧烈地颤抖着,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从灵魂深处喷涌而出的、足以焚尽一切的冰冷怒火!回去?回到那个冰冷的牢笼?继续做他手中那把注定要被用来冰封深渊的“镇封之器”?还是…作为“变数”被彻底抹除?
“回去?”陈意晚猛地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对抗着那几乎将她碾碎的威压,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淬火利刃般的尖锐与嘲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迸出的冰碴,“回去做什么?父亲大人!是继续做您精心培养的…‘镇封之器’?还是…作为脱离您掌控的‘变数’,被您亲手…抹去?!”
“镇封之器”四字出口的刹那,陈玄胤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瞳孔骤然收缩!如同平静的冰湖被投入了一颗烧红的烙铁!一股比之前更加凛冽、更加恐怖的寒意瞬间从他身上爆发出来!冰窟中凝固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刚刚停止龟裂的冰壁再次咔咔作响!
“你…知道了?”陈玄胤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多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意外?还有一丝被冒犯权威的、深沉的怒意。他的目光如同两柄淬毒的冰刃,瞬间刺向挡在陈意晚身前的沈沧,“沈沧…是你告诉她的?沈家的余孽,果然只会…坏我大事!”
“坏你大事?”沈沧周身深青色的寒芒骤然暴涨,如同燃烧的冰焰!他毫不畏惧地迎上陈玄胤那足以冻结灵魂的目光,声音里充满了冰冷的嘲讽与压抑了十八年的悲愤,“陈玄胤!收起你那副掌控一切的虚伪嘴脸!大事?你所谓的大事,便是眼睁睁看着青焰燃尽己身!看着雨眠步她母亲后尘!再将意晚…推入那永世冰封的绝渊?!这便是你冰魄堡主…守护苍生的‘大义’?!”
“守护苍生?”陈玄胤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如同极地裂开的冰川缝隙,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漠然与…难以言喻的疲惫,“祸胎若出,万物归墟。牺牲一人,或牺牲一族,换取时间,等待真正的转机…这,便是大义。妇人之仁,只会带来更大的灾劫。沈沧,你蛰伏寒渊十八载,依旧…愚不可及!”
他的目光再次转向陈意晚,那漠然深处,似乎隐藏着某种更加复杂、更加沉重的东西,如同冰层下汹涌的暗流。
“意晚,你的力量,你的宿命,皆源于此。随我回去,接受你应尽的职责。莫要…自误。”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最后的劝诫。那劝诫背后,是无可抗拒的力量与意志。
“职责?哈哈哈……”陈意晚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濒临疯狂的冰冷决绝!她顶着万钧威压,双手死死撑着寒玉床沿,指甲在坚硬的玉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一点点,极其缓慢地,挣扎着站了起来!
鲜血顺着她的嘴角不断淌下,滴落在冰冷的玉面上,绽放出朵朵凄艳的血色冰花。她的身体摇摇欲坠,如同狂风中的残烛,但她的脊背,挺得笔直!那双淬炼过的眸子,死死锁定着陈玄胤,燃烧着足以焚尽一切的、冰冷的火焰!
“我的宿命…不是由你书写!我的力量…也不是为你所用!”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受伤孤狼的厉啸,在震颤的冰窟中炸响,“母亲燃尽己身!雨眠焚尽己身!她们的血…她们的命…不是为了成就你冰冷的‘大义’!更不是为了…把我变成一块没有灵魂的寒冰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