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陈蒨一行人踏下船板,中军已将自西明门至宫城的横街严密封锁,整个建康城更是处处戒严,连城内的风里都似透着一股肃穆。
陈蒨大步上前,亲自弯腰扶起跪在最前方的朱凌钰,声音里满是欣赏。
“朕能这般轻易荡平江南,扫清余孽,卿与泽轩二人当居首功!”
朱凌钰顺势起身,垂首躬身应道:
“陛下过誉了。臣二人能有此微功,全赖陛下居中运筹帷幄,统揽全局调度有方,臣等不过是遵旨行事,不敢居功。”
陈蒨缓缓点头,眼中满是称心之色,他抬手朝城内虚指一点,语气转归先前的沉稳。
“好了,叙旧的话暂且搁置,爱卿先带我们入宫,去见见那位伪帝吧。”
“是,陛下!”
就在陈蒨挥师南下,攻克楚都建康之际,陈文邵与赵储真统领的荆益联军亦乘势而进,一举拿下扬州西部门户半州。
一时间,十余万魏军列阵江畔,战船连绵,浩浩荡荡顺江而下,声势震彻江淮。
而在后方被魏军攻占的楚国土地上,魏国荆、扬、梁、益、宁五州刺史迅速响应魏帝诏令。
他们即刻派遣早已整备待命的官员,分赴各地郡县履新就职;一面严申军纪、严禁扰民生事以安抚民心,一面废除楚国旧政令,全面推行魏国律法,稳固后方统治。
同一时间,扬州各郡得悉建康陷落、天子被俘的噩耗,再也无力支撑。
各地郡守、县令相继前往建康向陈蒨递上降表,等待其发落。此时的楚国,已事实上灭亡,疆域大幅缩水,除却广州与交州仍未归附,其余之地皆已被陈蒨收入囊中。
……
建康宫城之内,在京的桓氏子弟几乎全被吴泽轩派人强行押至太极殿,就地软禁起来。当他们望见陈蒨的身影自殿外缓缓步入时,心中最后残存的一丝侥幸,也如初春的冰雪般飞速消融。
“臣,吴泽轩叩见陛下,愿陛下承天景命,威加八荒,永享鸿基。”
躲在桓鹤身后的楚帝桓郢,此刻身子仍止不住发颤,可还是从他姐姐的庇护下缓缓挪出,强撑着仅有的一丝勇气,朝吴泽轩质问道:
“吴卿……朕平日待你不薄,世人皆言一臣不事二主,如今建康刚破,你……你竟这般迫不及待地投靠朕的仇敌吗?”
“不错,一臣不事二主。”吴泽轩冷笑一声,话语里再不复往日那般的谦卑与谄媚,“可我自始至终都是大魏臣子,对我主大魏天子,从来都是忠心耿耿!如今我主欲取江南,我将你这伪帝,连同整座建康城一并双手奉上,这难道不是为人臣子该尽的本分吗?”
“泽轩说得好!”陈蒨的声音适时响起,他一边拍手,一边快步上前,目光中满是赞许,“卿与凌钰此次立下大功,皆是劳苦功高,朕定要好好嘉奖你二人才行!只不过眼下还不是论功行赏的时候,待征西将军与征南将军赶到建康后,朕再一并为你们封赏!”
吴泽轩听罢,诚惶诚恐地跪下身来,对着陈蒨连连叩首道:
“臣蒙受陛下天恩,纵使粉身碎骨也难以为报!此番微薄之功,全赖陛下洪福庇佑与悉心指点,臣怎敢以此奢求赏赐?
臣此生唯愿,便是得以常侍于陛下左右,为陛下效犬马之劳,直至身死足矣!”
“起来吧,朕虽说是那种对好用之臣,就往死里使唤的人,可也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卿之功劳足以昭日月,垂千古,朕又岂有不赏之理?”
“谢陛下!”
陈蒨的目光重新落回桓郢身上,未及开口,站在桓郢身前的桓鹤却突然像失心疯了般,全然不顾自身的身份,疯了似的朝着殿下朱凌钰的方向冲去。
可她脚步刚踉跄着迈出两步,殿内待命的近卫军便已反应过来,一名甲士迅速上前,手中火枪的枪托重重砸在她腿弯处。桓鹤腿骨一软,瞬间失去支撑,重重跪倒在地,嘴里还不停喃喃道:
“寒儿……寒儿……你怎么能……怎么能背叛……”
陈蒨眼中浮起几分玩味,目光随即转投向朱凌钰,打趣道:
“朕倒不知,庐江公主对朱卿竟有这般深厚情意。既然如此,卿不如便……”
话未说完,朱凌钰已是面色骤变,连连后退两步,躬身拱手的动作都带着几分慌乱。
“陛下恕罪!臣……臣实在无福消受这份恩宠,再加之此人还是桓氏之人,伪帝宗亲,还是将其处理掉为好!”
“瞧给你吓的,朕不过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陈蒨说着,抬手从袖中取出一封折得整齐的信封,递到朱凌钰面前解释道:
“这是凌褚让捎来的信,特意叮嘱朕务必要亲手交给你。等夜里得空了,你再自己慢慢看去吧!”
话音刚落,他又似想起什么,眼底添了丝笑意,补充道:
“那小妮子心里可惦记你得很,这两年多没少缠着她兄长,托其向朕打听你的近况。你们俩也都老大不小了,待回了洛阳,可得好好给人家一个交代才是。”
“陛下,臣明白了!”
“明白就好,至于现在嘛,是朕给他们姐弟俩一个交代的时候了。”
话音落时,陈蒨已抬手接过崔绍谦递来的佩剑,手腕一扬,佩剑“哐当”一声重重砸在桓郢面前的地上。
“在朕这里,从没有什么二王三恪的虚礼。但给你个体面,留你一具全尸,倒也不难。”他目光冰冷,语气里满是帝王的威严,“朕现在就给你这个机会,动手吧。”
张栎特意搬来一把椅子,好让陈蒨可以坐着欣赏楚国末代君王的最后挣扎,可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桓郢握着剑的手始终在抖,终究没能狠下心对自己下手。
“自杀者……来世不复得人身……朕……朕……”
桓郢声音发颤,握着剑的手始终悬在半空,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连贯。
陈蒨在旁看得彻底失了耐心,眉尖冷然一挑,转头对身后甲士沉声吩咐道:
“你们去帮帮他,给这伪帝个体面吧。”
话落,两名甲士应声上前,铁钳般的大手一左一右扣住桓郢的肩臂。他猛地挣扎,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嘶吼,却被甲士牢牢按在原地。
其中一人抽出腰间短刃,寒光闪过的瞬间,短刃利落划过桓郢脖颈。桓郢最后的呜咽被喷涌的鲜血截断,身躯一软瘫倒在地,再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