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路上,为避开城内成群结队的疯子,众人在陈禹辰的率领下,果断舍弃马匹带来的高机动性,转而以隐匿行踪为要,于屋顶与暗巷之间穿梭潜行。
原本不带一炷香的路程,此刻却走得异常艰难,直到夜幕沉沉,他们才终于抵达刺史府外。
陈禹康不敢贸然从正门入内,只得示意众人搭起人梯,借着暮色掩护,悄然翻进了府中。
此时的刺史府内,与外面的场景几乎如出一辙,仅是四处发泄着欲望的疯子要少了一些,只三三两两地地来回游荡,不知寻找着什么。
而陈禹辰他们的目标则是与陆晖一行人完全一致,抵达发报机的位置,向洛阳发报求援。
众人七拐八绕,竭力避开所有疯子的注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总算是摸到了发报机所在的厢房外。
厢房外横七竖八倒着几具尸体,陈禹辰敛声屏气,小心翼翼地从尸身间迈过,试图将门推开一道缝隙探查内里情况。
可任凭他如何发力,大门也仅是微微颤动,显然被人从屋内给死死抵住了。
恰在此时,府中游荡的疯子们似是察觉到了生人的气息,纷纷朝着厢房方向聚拢而来。陈禹辰心头一紧,只得抬手在门上轻叩两下,压着嗓子低唤道:
“我是冀州转运使陈禹辰,不知屋内的同僚可否开门,容我等暂避片刻!”
话音刚落,大门便从内拉开一道窄缝,朱奎的脑袋随即探了出来。看清来人后,他连忙将门彻底拉开,将陈禹辰等人迎了进去。
“使君!您们可算来了,我还以为……”
五十余人接踵而入,原本空旷的厢房瞬间被挤得水泄不通。
陆晖也从那台报废的发报机上移开目光,快步迎向陈禹辰,急切地打探起外面的情况来。
“陈使君与柳使君无恙便好!不知回程路上,城内局势如何?”
陈禹辰听罢,忍不住咂了咂嘴。
“糟糕透了。邺城内外已然全部沦陷,每条街巷都挤满了那些中邪般的疯子。咱们如今就是笼中之鸟、瓮中之鳖,除了向陛下求援外,再无他法。”
说着,他的目光在拥挤的厢房内四下打量起来,直到瞥见辛辞手中正摆弄着从发报机上拆下来的零件,心脏猛地一沉,这才真正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这……发报机……它坏了?!”
辛辞有些无奈地点点头,低声解释道:
“对,在我们回来之前,负责发报的两人也变成了外面的那种疯子,他们将上面的旋钮全都拆了下来,对着上面孔洞……”
话毕,厢房内瞬间被死寂笼罩。陈禹辰僵在原地,一时竟想不出半分对策。屋内水尽粮绝,屋外则游荡着以虐杀为乐的疯子,眼下这境地,似乎除了坐以待毙,再无第二条路可走。
未等这窒息的沉默蔓延太久,辛辞猛地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陈禹辰,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的希冀。
“使君,您回城路上,可曾见着州郡兵的影子?按常理,出了这等祸事,当值的校尉早该派兵镇压了才是!”
陈禹辰闭上眼,城门口那反人类到令人发指的画面瞬间翻涌上来,等再睁开眼,语气里已满是颤音。
“别驾还是断了这份念想吧。州郡兵……他们此刻若是露面,究竟要‘镇压’谁,还真不好说。”
“使君的意思……就连州郡兵也……”
辛辞的话刚起个头,便被陆晖抬手厉声打断。他扫过屋内一张张紧绷的脸,心知在这几乎已是绝境的情况下,屋内的这些人已经再受不了任何的打击。
“诸位稍安勿躁!陛下在规划邺城之初,就在刺史府内设有应急所用的粮仓与水源,以备不时之需。
咱们眼下尚有六十余人,与其困守此处坐以待毙,不如等到天明,先清剿了府里游荡的那群疯子,再设法把里的消息传递出去!”
……
邺城的城墙在月光的照耀下,映衬得格外的诡异,发须如雪的独臂老者凭垛而立,仅存的左臂死死抠着城砖缝隙,远眺西南方的天际。
他身后,十余个身披斑驳甲胄的身影正佝偻着脊背,喉咙里滚出嗬嗬的怪笑,涎水顺着染血的盔檐滴落,在城砖上晕开点点污痕。
“陈……陈蒨——!”老者突然扯着干裂的喉咙嘶吼,声音破碎如风中残烛,却带着蚀骨的怨毒,“我要把你肠子……从嘴里……拽出来!再……再用它把你吊……吊死在成都城头!”
……
翌日天光大亮,一架航拍无人机悄无声息掠过邺城上空,将城内尸骸狼藉、疯影乱蹿的惨状尽数收录。
城外隐蔽处,操控设备的两个身影早已弯下腰,扶着树干剧烈干呕,酸水混着未消化的早饭吐了一地,只差将胆汁也呕个干净。
他们是广储司的小吏,隶属侍中张栎麾下。这广储司对外只称统管粮仓军资,可实际上,却是以“调运物资”的幌子,替陈蒨暗查天下,监察地方动向。
两人忙不迭收回无人机,胡乱塞进随身行囊,不敢有半分耽搁,忙骑上快马,分头行动。
他二人一个向南,朝着洛阳的方向疾驰而去,而另一个则直奔中山郡,去向左将军、都督河北诸军事的王秉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