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巴丹吉林的国道上，一车队正在有序驾驶着。
中央的面包车车窗降下，露出一只夹着烟的手，那手指修长白皙，轻微抖了抖烟灰后就又收了回去。
窗户合上时发出一声脆响，惊醒了旁边昏睡着的少年。
“醒了？”
无邪慢悠悠的说着，那双眼居高临下的瞥了黎簇一眼。
黎簇一脸懵，还没想清楚自己是怎么从春暖花开的北京来到这高山如云的地方，不是在逃课来着的吗？
“老板，这小子好像被齐雨的药给药傻了。”
王萌透过后视镜说道，他脸上还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黎簇听着这打趣，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自己被绑架了！于是下意识的他就开始扭头观察车里的人。
“哈喽，你是在找我吗？”
噩梦一样的再次声音响起，只是有些失真，黎簇闻声扭头一脸惊恐的和无邪的平板对上眼。
乌衯正笑吟吟的在视频那头挥手，她背后墙壁上是极具藏族特色的装饰，好像在什么主题酒店里。
黎簇扯了扯嘴，目光在无邪脸上和他抱着平板上扫描，脸上每一个细胞都在透露着一句话:
你有病吧？
无邪挑眉，带着故作遗憾的声音道，“我以为你醒过来左看右看的，是在找我妹妹呢。”
“哎呦这么想我啊？没事，黎簇，爱上我你无需自卑，这是人之常情！”
乌衯冲黎簇wink一下，黎簇虎躯一颤，表情和吃了粑粑一般嫌弃，他被刺激的顾不得无邪带给他的害怕，凑近平板对齐雨骂了一句“你有病吧？”后就把视频挂断。
“这你妹啊？亲妹吗？”黎簇皱着眉问。
“对啊。”
无邪耸肩，慢条斯理的把平板收起来，又降下车窗抖了抖烟灰。
“那你爸妈挺遭罪的，生了一窝变态。”
黎簇见齐雨不在，或多或少有点放松，不知怎地，黎簇感觉自己在无邪这个男人面前，会轻松不少。
就感觉无邪至少不会无缘无故揍他伤害他，看起来很讲道理的样子。
反而是那个齐雨，小小一个，跟个地雷一样，黎簇很害怕被她炸死。
黎簇自认为自己是个有涵养的男子，所以他选择大度的不和齐雨计较，男人间有自己的处理方式，于是他看向无邪。
无邪侧脸对着黎簇，窗外有阳光洒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落下一片阴影。
他皮肤很白，此刻垂眸带了些许秀美，压制住了主人抬眼时的戾气，那眼睫修长，微微颤动着如振翅得蝴蝶。
黎簇在想，难怪梁湾会犯花痴，这人确实有让人心动的资本，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啊！
蓦地，无邪察觉到黎簇的目光，便抬眸斜眼看他。
“有事？”
黎簇呼吸一窒，瞳孔微微放大，最后在无邪微蹙的表情下狼狈把视线移开。
无邪: ？？
这孩子怎么了？这么难以接受他和五五是变态的事实吗？
无邪有一点歉意但不多，他微微叹气，将自己的半张脸颔进衣物里遮着，后视镜倒映着一望无际的车道，和去西王母宫时的路很像。
思绪回到那年的塔木陀，无邪想起车上小黑对自己说的话。
（是那个背了很多蛇命的男人。）
无邪掩于衣物下的唇角勾起，闭目养神，脑子里一帧一帧回放着和小哥相处时的画面。
越想，他心海里的波澜就越大，最后画面定格在桂花树下。
那时张启灵穿了一身乌衯给他搭配的衣衫，白衬衫罩住劲瘦的身躯，袖口挽起，露出有力的小臂，领口随意的松着两颗扣子，是往常没见过的小哥。
无邪当时没说，但还是被这样的小哥给晃了心神，他一直知道小哥长得不错。
可那晚张启灵从楼梯上往下走，神色是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放松，目光慵懒，就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到后来端着酒碗喝酒，那双一直冷如长白山雪一样的眸子在那时里带着灼人般的情绪。
张启灵眼不看酒，就看着无邪，下酒菜一样喝完一整碗酒。
无邪记得小哥那时被酒液浸湿的唇瓣，殷红柔软，看起来就很好亲。
那夜心思不纯的好像只有自己？不，或许不止自己…无邪后知后觉，心跳如雷，思恋之情到达顶峰。
他想见小哥。
他……喜爱张启灵。
听着无邪的呼吸声越发重，黎簇脑子一抽，对着开车的王萌道，“诶，你老板是不是有哮喘啊？他好像高反了。”
“……？”
王萌看傻子一样的望着黎簇，难道说五五的药真没实验好？这孩子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高考怎么办？
“你倒是不紧张，比我第一次好很多。”
无邪声音幽幽的响起，黎簇慌乱了一下，便立马恢复正常，“哈哈，你醒了，我们现在就是要去你的那个什么古潼京是吗？我能不能打个电话给我老师请个假啊？”
“不用。”
无邪冷淡道，眉眼从刚刚的春暖花开宥变得冷静淡然。
变色龙是吗？那很会翻脸了。
黎簇暗自吐槽，没关无邪，掏出手机就想给好兄弟发信息。
手机没捂热，就被无邪拿走。
看了眼屏保上的三个小男生，无邪咧嘴一笑，“这是想报平安，还是要报警呐？”
“还给我，我就给我兄弟报个平安！”
黎簇有些无奈，这大哥也不看看自己的做派，这报警有用的话自己现在就不会在这车里。
他严重怀疑无邪背景不简单，指不定报警报到最后，是自己进去了。
黎簇敏锐的雷达震动，所以他在面对无邪时半真半假的回话，也是轻而易举的摸到了无邪为什么找他的原因。
因为自己对无邪来说很重要，所以他能试探一下无邪的底线。
而无邪确实会在微不足道的小事上不同黎簇计较，他只需要把控住大方向。
黎簇觉得无邪会比齐雨来的安全一点，也好说话一点，齐雨那人不可琢磨，踩到她底线的话应该是真的会动刀子。
乌衯: 我真服了，我要告黎簇诽谤，明明是他自己撞上去的。
“无邪，还给我，我真不会报警。”
“呵，从现在开始，你只有我一个兄弟。”
无邪挑眉，随后手对着窗户一松，手机都被丢到了马路上。
黎簇猛的一扑，“我的手机！！”
面包车抖了一下，黎簇听见咔嚓声，他没捂热的手机，卒！
“无邪你有病啊！”
黎簇气死了，但只能很强硬的生窝囊气。
“坐好，马上就要到了。”
无邪没管小朋友的情绪，反而是又点了一根烟，烟雾刚冒出来弥漫车厢，黎簇就骂道。
“抽抽抽，臭死了还抽，能不能考虑一下人质的感受？”
“……”
无邪有些讶异的看着黎簇，结果黎簇飞快的抬眼看了下无邪又瞥开，“到一边抽去，我对烟过敏。”
“哈。”
好久没被人这么说过了，无邪被黎簇整笑了，但还真就没抽烟。
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很讲道理的绑匪，瞧瞧谁家人质能有黎簇那么嚣张？
……
车队在在一个小村庄停下来，这里的建筑十室九空，很多建筑外表上都有着被风沙侵蚀的痕迹。
黎簇下车看见这荒无人烟鸟不拉屎的地界，有些怂怂的跟着无邪。
无邪却回头对他一笑，“你看你，让你别来你偏要跟来，瞧着地界，害怕了吧，小怂货。”
“……”
你有病吧？黎簇无语的看着无邪沉默了下，想起车上说的剧本，艰难的扯嘴笑道。
“哈，是啊，是我偏要跟着你。”
“……”
小插曲让众人一笑而过，无邪带着一行人到其中一个建筑的地下车库内。
他们离开后，露出乌衯带着墨镜斜倚在一个背阴的土墙后头的身影，瞧着计划顺利进行，乌衯拍拍手就想走。
一转身，一头撞到一堵坚硬的墙。
捂着额头乌衯低声咒骂了一句shift，引得面前的墙低声轻笑起来。
“你是想骂fuck还是shit？”
“……”
屋漏偏逢连夜雨，乌衯鸵鸟惨兮兮。
这把熟人局啊……
乌衯低头僵硬，最后还是叹气摘下墨镜，一脸谄媚的双手合十看向正笑的玩味的黑瞎子。
“好久不见呐，哥哥～”
“耶咦，难为你还记得有我这样一个哥哥～”
黑瞎子语气贱嗖嗖的，他正掰着双手，眼神动作都很危险。
“五五分呐，你说，咱俩多久没见了？”
乌衯哈哈讪笑，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黑瞎子，嘴巴也乱扯乱聊，“哥，你这大热天的在沙漠穿黑色你不热吗？”
“不热，说吧，多久没见了。”
“……十年了。”
乌衯收起搞怪的态度，认真的回答道。
“你们兄妹俩有种，好好的家就把瞎子我变成空巢老人，说吧，现金还是刷卡？”
黑瞎子语气嘲讽带着抱怨，随后友好的揽住乌衯的肩，贴心的把poS递到她面前，还上下抖了抖。
“……”
乌衯抽动嘴角，她以为黑瞎子接下来要和她煽情一下嘞，结果就这样把poS摆出来了。
不愧是你。
黑瞎子当没感受到乌衯的眼神，而是咳了下，自我良好的给乌衯算账。
“当初你和花儿爷签的协议是擅自离开就要给120万，那这十年的话给你减一年，就算九年。
一年十二个月，给你按五个月交一次，那就是21次，一共2520万，需要分期吗？”
“不了吧。”
乌衯感觉脑子被黑瞎子绕的晕晕的，便从兜里拿出卡递给黑瞎子，声音焉不拉几的。
“瞎子，接下来别叫我五五分，叫我齐雨。”
黑瞎子刷卡的手一顿，他抬起自己的墨镜和乌衯对视一眼，【是我想的那个齐那个雨吗？】
【嗯哼。】
“有水平啊，哥给你减掉零头。”
黑瞎子笑着按数字，乌衯支愣了下，惊喜问，“只给252万吗？果真吗？义父！”
“不啊，我多按了一，现在从2521万变成2520万，开心吗？”
“我开心你个头，黑心大耗子。”
乌衯翻了一个白眼，黑瞎子嘿嘿笑，并不在意乌衯的态度，就在他准备刷卡的时候，乌衯突然呀了一声。
“你这一天五十万的刷多麻烦，我没空等这么久，带支票来了吗？”
黑瞎子摆弄poS的动作愣住，什么意思这是，五五分真能有这么多钱吗？假的吧……
见黑瞎子没动作，乌衯只能自己按照记忆把他衣服兜里的支票拿出来。
“笔给我。”
黑瞎子就这样看乌衯皱眉查看了一下支票，随后仔细的签上需要的信息。
“诺，一分不差，这张就给你当见面礼了。”
乌衯写完两张支票递给黑瞎子，表情认真、不在意，黑瞎子抽动嘴角接过来一看，那一连串的数字看得他都有些讶然。
这是去哪发财了，汪家这么肥吗？
“五五，你老实交代，你这钱没违法吧？”
“哈？”
乌衯被问的一懵，看着黑瞎子的眼神都不对劲了，“大哥，你个通缉犯问我违法没违法，你不觉得咱俩现在这样交谈就很违法吗？”
“……”
哦，忘了，忘记自己还是个通缉犯了。
黑瞎子默然，乌衯拍了拍他的肩，“放心，我有钱，我哥也有钱，外头混不下去回家我养你。
你那钱也别乱花，要把白菜带回家，也不能白手就端是不？”
“……啊？你都知道了？”
黑瞎子真惊了，他知道乌衯对于张启灵和无邪的事表示赞同，但他觉得自己藏的挺好的啊。
五五分这是怎么知道的，他也这些年才明白的啊。
乌衯没好气的白了黑瞎子一眼。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谁家好人每次叫花儿爷的声音恨不得九转十八弯啊？也就你这样好不好，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还有西安那次的出租车，我都不稀得说你，粉红色摆件不要太显眼。”
乌衯说完，嘶了一声，“不对啊，那按西安那次算，往多了说也就一年没见，你坑我2520万，不对吧？”
“……”
黑瞎子挑眉反驳，“那时候你又没认我，当然不算啊，就算我俩见了，但花儿爷和绣绣你可没见，不照样得给。”
“行吧。”
乌衯叹了口气，二人一下子安静，良久，黑瞎子偷摸摸的问，“五五分，你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那司马昭知吗？”
“司马昭知不知我不知道，但谢哥应该是有察觉。”
“why？！”
黑瞎子震惊，乌衯看了他一眼，只觉得脑瓜子疼，“瞎子，谢哥家里啥样你不知道啊？那看人读心的技术也就比你和张小官差一点点。
而且谢哥生有一副好颜色，又是做生意的，生意场多脏你不知道啊？”
乌衯没把话说的太明白，但黑瞎子已经知道了她话里的意思，唰的一下，黑瞎子脸如挨上了刚烧红的铁锅，瞬间变得通红。
他这变化看得乌衯叹为观止，最后摸着下巴给黑瞎子提出建议。
“瞎子，完事后别天天一身黑了，干净利索点，人高门大户，你这样会被嫌弃的。”
“…哎呀…羞死人了～”
黑瞎子突然掏出白手绢朝乌衯一挥，整个人矫揉造作起来。
咔嚓～
乌衯顶着恶寒的表情把黑瞎子这模样拍了下来，一本正经道，“6252万，不给就发给谢哥。”
“……哦，那你发吧，我想小花应该不介意。”
“不要脸。”
“一般一般。”
黑瞎子和乌衯一拍掌，随后乌衯示意黑瞎子把纸笔给她，写了几个问题后，黑瞎子面色变得凝重。
“真要这样？”
黑瞎子表情难看，沉着声音问。
“嗯，我怕我下手没轻没重。”
乌衯一脸淡然，颇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黑瞎子看着乌衯坚定的表情和带着偏执的眼神，叹息后双手掐上她的脸颊。
“我凭什么会认为我会答应你啊！坏五五分呐！”
“没办法的哥，我躲不掉。”
乌衯也有些无奈，如果有的选，她才不走这条路。
“……跟我来。”
黑瞎子被这一句话说的脊背都有些塌了，是啊，躲不掉，他们都躲不掉，甚至还要主动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