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要和乌衯一起死,不过是刘丧的自欺欺人。
他舍不得,从一开始就舍不得。
这个世界上有牵挂着乌衯的张启灵,还有无邪、王胖子等,他只是乌衯绚烂生命里的一片落叶。
落了,就败了。
不过可以变成一份养分让她活的更精彩,刘丧甘之如饴。
圆圆满满,乌衯才要圆圆满满。
场面一度很混乱,谢雨臣抽空往刘丧那看了眼,魂都要被吓飞。
“张启灵,你tm管管啊!!”
谢雨臣爆了一句粗口,众人猛的看去,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那边一人举刀像自裁的模样,应该是要一换一,另外一个气势汹汹,知道他是为了用最小的代价救五五。
但看样子就让人觉得,张海客这行为多少夹杂了一点私仇。
“张海客,你大爷的大哈比是不是?”
无邪真是想一枪蹦过去,这脑子在想什么?
以为他们不明白刘丧死了五五就能活吗?但是这样的方式和青蚨这傻逼做的有什么两样。
五五根本不接受这样的方式。
张海客难道不了解五五吗?神经病!无邪气死了,忍不住白了张启灵一眼。
“刘丧,你等下,不至于啊!不要上当!”
胖子啐了一口,艰难的朝刘丧移动。
当初西安那一次,他看着乌衯,在她的眼里看见她对刘丧的那种执着。
那眼神他之前只在乌衯看向张启灵时偶尔见过。
当时张启灵已经进入青铜门七、八年了,胖子明白乌衯为什么会那样看刘丧。
人在世界上活着,总要有一个东西作为生活的锚点,也可以说是生存的意义,这东西不分人或物。
它甚至可以只是你偶然见过的,灿烂的,让你心神愉悦的天气。
因为你会潜意识期待下一次这样的天气再次出现。
乌衯也一样,虽然最初她和张启灵相遇时胖子不在,但胖子知道,张启灵对乌衯来说非常重要。
重要到她可以为了张启灵去饶过无邪。
对,是饶过无邪。
张启灵真的很强,但有些任务他也会受伤,无邪又是个倒霉孩子。
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看着自己的家人为了别人老是受伤,甚至会因为对方危及生命,哪怕这个人曾经对自己好。
但架不住无邪足够赤诚,架不住无邪面对乌衯总是带了一份愧疚。
更别提对张启灵来说,无邪是特别的。
这份特别,让张启灵愿意去为无邪付出。
也是无邪的那份愧疚,让乌衯放下自己的纠结,把无邪放在了和张启灵同等的位置上。
作为旁观者,胖子看得清楚。
后面乌衯消失的几年里,其中经历了什么胖子不清楚,可再见时,显然刘丧成为了她活下去的锚点。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胖子打眼一瞧就知道刘丧对于乌衯来说,就像张启灵对无邪,彩云对自己。
是可以为对方付出生命的。
或许这就是区别于亲情的爱,乌衯在亲缘缺失的日子里,找到了自己的所爱,并为对方在自己复杂的生命里,埋了一份出路。
现在他们作为五五的亲人,看刘丧就像当初的乌衯看无邪。
如果刘丧没有表现出他对乌衯的情感,那么早在青蚨说完之后,张启灵就会拔刀指向他,因为不值得,他辜负了。
但刘丧表现了,这就够了。
虽然干这行注定要舍去一些东西,但他们也没有那种拿无辜人性命一换一的习惯,更别提乌衯做了和张启灵一样的事。
用自己换对方。
张海客要真把刘丧给整死了,等五五一回来,谁都拦不住,可能张启灵都不行。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刘丧不能死,哪怕代价是他们……会失去五五。
但他们尊重乌衯的选择,就像乌衯之前尊重他们的选择一样。
而且!!
胖子狠狠看着张海客咬牙,事情也没到必须死的那一步啊,没看小哥都还在气定神闲搁那杀虫子吗?
张海客为什么这么多年还不明白,尊重才是爱情上策。
爱情根本夹杂不了利用异心,只一点都是往后日子里不知名的哽塞,因为人无法控制独自反省时的所思所想。
之所以能处,不过是双方共同的默契不追究。
不代表真就忘了,只是还没到时候。
因为一人时,总会去下意识回想审判生活里自己的所言所行。
恨海情天,作为彼此关联最深的那个人,就更加会去审判,会用自己所行所言去对比对方的所言所行。
有些事只需临门一脚,爱恨两仪,不过瞬间反转。
张海客和乌衯一开始就错了,但他改的晚,阴差阳错来形容他们的关系最合适不过。
现在张海客又想故技重施,或许是为了乌衯活着,但……
人亲哥!张启灵都没急啊问题是!!
这真是给胖子一种皇上不急太监急的荒谬感,这张家到底怎么教的孩子?
还好小哥不这样,他一般都是除却生死无大事,五五也是,只要不沾染生死之事,他俩还是很好说话的。
“张海客,你别动啊,大爷的,刘丧,你也停手!!”
瞧着刘丧的动静,胖子边挥武器边高声阻止,另一头张海客就离刘丧三步之遥,幸好他刀不长,不然真GG了。
张启灵看着这一幕微抿唇,抬眸看向了上空后,直接回头看看无邪。
“……”
“加油,小哥,一定要一击必中!”
无邪将自己揣着的,在幻境里染过乌衯血液的簪子递到了张启灵手里。
只能说青蚨不会做人,还是日子太顺了,根本不明白人心有多复杂,挂逼的操作有多黑。
早在乌衯一看见无邪的开始,她就忍不住未雨绸缪。
她想要是青蚨用自己威胁张小官他们怎么办,假设圆圆也来了,那他在青蚨的威胁下会做什么呢?
换成她自己,无非一换一。
而且雷声觊觎她的命,要不是魂重执念深,早死了。
乌衯对自己有数,张小官从青铜门出来后,没有任何意外的会和无邪修成正果,黑瞎子纯粹是谢哥囊中之物,就看什么时候点破。
胖哥和彩云有了结果,杨好那边杨奶奶也好好的活着。
绣绣还有很多人陪着,霍道夫那家伙姐控,好好也会替她去看看。
至于小红、小黑还有稍等、且慢,萌萌哥会照顾好它们。
最后关头,她眷念的只剩下刘丧。
所以雷声也会促使刘丧来见自己,如果他来到雷城的话。
于是染血的簪子在无邪离开时被她递过去,为了就是以备不时之需,只要满足刘丧受伤,攻击物品来自乌衯,那么就好解决。
张启灵顺带染了点自己的血,那些变异的虫也怕他的血。
现在,一切的结果都在这根簪子上。
乌衯背后阎焱虚影看刘丧那边刀越插越深,也是有些啧舌。
难怪姻缘线那么难断,这命定的红线早就深埋他们二人的骨血中,除非断血肉换骨,不然根本消不掉。
罢了,他的血脉被这方天地伤的那么深,还背负了那么多不该背负的东西。
再要点特权也不过分,他不是明抢。
阎焱虚影理直气壮的离开了一息,就在张启灵扔出簪子的那一刻,刘丧按着刀往身体里使力的那一秒。
空间猛的荡开了一阵气息往乌衯身体里钻,一切都放慢了。
乌衯身上的因果再一次被阎焱强横的斩断,雷声和这天地只能愤怒的愤怒一下。
那不然怎么办,打又打不过。
总不能真弄死这些气运之人吧,都自己选的,死一个都可惜。
因果断,亡者还。
乌衯吐出一口血,整个人面色好了几分。
张海客已经靠近了刘丧,他往上一看,发现现在正符合献祭的好时候,于是他面对干涸的石台毫不犹豫的往自己手上一划。
血液豪横的撒落,张海客蹙眉,脸一下就白了。
石台吸收了血液,阎焱的能力更好的挥发。
原本想逃的青蚨也被契约反噬阻拦了一瞬,随后簪子靠谱的插入皮囊的眉间。
这算乌衯动手吗?算也不算。
因为刘丧还活着,但他受伤是事实,张家麒麟血辟邪也是真的。
青蚨纵然是神赋予的神智,但它所作所为早已成为了邪的载体,于是阎焱顺带收了他的赐福。
邪神做事一向随性而为,更别提这东西还妄图伤害他的血脉。
既然受伤了,那就是他阎焱单薄的血脉受损了,你说乌衯没受伤,幻境不通现实。
行,那你就说张启灵受伤没?
就算张启灵身上没有血脉,但他和乌衯一母同胞,乌衯都替张启灵喊了阎焱一声爹。
干爹也是爹,只要喊了,阎焱就认。
作为妄念里诞生的阎焱就是这样一个强横的神,所以乌衯当初那声爹叫的不亏,这就是她的挂!
神一出世就担着万般因果,所以天会给予特权。
比起那些道貌岸然的同事,阎焱从一开始就没使过特权,也就这两次,所以不管是这的天还是混沌里的神,根本没法拒绝。
因为张启灵和乌衯的命一开始就被他们以私心整乱了。
现在娃家长要赔偿,能不给嘛!!
哪家神还没些私心了,禁不住阎焱这个杀胚查的!
青蚨,必死!
就在青蚨坠落的一瞬间,张启灵和黑瞎子一对视,小黑金和黑瞎子的黑金匕首被二人用力掷向了桎梏乌衯的铁链。
乌衯如折翅的凤凰一样从半空落下,众人从刘丧身边掠过奔向了祭台。
见此,刘丧拔出胸口没入一半的匕首扔到地上,匕首发出一声脆响,就如刘丧心里尘埃落定的声音。
他安静看着张启灵接住了乌衯,看着她完好的被亲人围着。
“……挺好的。”
刘丧低声对自己道,他想,真是差劲啊刘丧,什么都没做,其实你也不如想的那般伟大不是吗?
所以活该被骗…丧失一切……
刘丧自嘲着,站在原地没动,就这样安静的看着乌衯被张启灵轻声唤着,在她哥哥的怀里彻底清醒。
其实他心里带着喜悦,但不知道为什么更多的隐痛涌上心头,竟压过喜悦。
刘丧不知道这痛是不是伤口带来的,但他现在很想哭,很难过,这难过好像都比过了看到乌衯清醒没事的喜悦。
没关系,只要乌衯好好的就可以……
刘丧抬手擦了擦脸,垂眸时,心脏还是很难受,思绪还是忍不住想,忍不住委屈。
他究竟算什么呢?
而乌衯脑海里,阎焱正在和她最后道别。
“行了,爹和你的感情就这样了,现在你、你哥,还有那群亲戚都是普通人了。
去体验一下普通人是如何生活的吧!
不过好在你那玄武血脉用的早,用的好,还可以让他们体验一下什么叫延年益寿的感觉。”
乌衯刚想说什么,阎焱就眼里带着看乐子的笑,勾起调侃的表情阻止了她。
“别说了,爹都知道,爹都明白,要说什么立个碑后面慢慢讲,只是现在你要还不醒……
你那小男朋友就真的要心碎,和他的姻缘线可就真的要断了哦~”
什么!!
乌衯猛然睁开眼,胸膛剧烈起伏着,整个人额上突然布满汗珠。
她都没顾上张启灵他们见她醒来后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反而目光焦急的从两侧扫视后,透过围着她的缝隙看见了祭台下的刘丧。
他一身白衣,还是她喜欢的样子,就那样安静的站在下方。
乌衯就那般直直的望着,呼吸逐渐归于平静,只是眉头微蹙,眼里存满了对刘丧的担忧。
身体比大脑率先感受到灼热喜悦的目光,刘丧似有所感的抬起眼眸看过去。
二人就这样对视,时间好像变慢了。
刘丧眼睫微颤,眼眶有湿意蔓延,呼吸也变得缓慢,鼻尖一酸,他率先移开了眼神。
良久,刘丧再次回望乌衯,眼里划过释然和不舍,但更多的是无能为力的平淡和愧疚。
看着乌衯蹙眉的表情,刘丧很想去为她抚平,就和以往一样。
但这次刘丧更清晰的知道。
这道坎他或许迈不过去,他为自己莫名难过,理智清晰但感性拉扯,镜花水月一场,够回忆了。
他无奈的笑了笑,面上有一个酒窝。
乌衯看着,心里喜悦还没持续多久,就见刘丧不笑了,对着她平静的点头,举起手里的电话,冷静道。
“我已经联系了上面,他们会派人下来,你们等一等就行。”
他语气很平静,没有之前找乌衯时的焦急,甚至没有为乌衯劫后余生的庆幸喜悦。
众人愣住,而乌衯脑海空茫一片,眼睫轻颤,不安的看了张启灵一眼。
随后又看向刘丧,她的手忍不住攥紧了衣袖。
刘丧说完只看着乌衯,就那般深刻的注视了几秒便垂眼对她点点头,像无声的告别,转身坚定的离开。
他一步步走的决绝。
如果不是行走间身体因为站久了而产生的滞涩感,真会让人以为刘丧和乌衯毫无关系,这次只是帮忙而已。
众人视线里,青年白色的衬衫血迹斑斑,脊背微塌,带着说不出的寂寥悲伤。
祭台上,张启灵等人围在乌衯身侧,乌衯看着刘丧的背影越走越远,整个人不知所措。
刘丧平静的表现让她心像被刀剜了一样难受,双眼变得干涩,呼吸也有些困难。
乌衯感受到自己有些发慌发抖的身体,特别是心,又疼又慌,就像有东西要彻底失去一样。
巨大的惶恐笼罩着她,于是乌衯下意识看向张启灵,语气焦急又害怕。
“哥……我……”
乌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只能来回看着张启灵和刘丧,握着张启灵的手又凉又抖。
“我…我…圆圆……不…哥……呜呜……”
完整的话还是吐不出来,而随着结巴话语一起落下来的,是乌衯害怕难过的汹涌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