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神泉氤氲的水汽在山谷中弥漫,混合着月魂树苗散发的、令人灵魂安宁的七彩霞光。徐福遗族众人看向那株神异幼苗的目光,已从震惊敬畏变成了近乎狂热的虔诚。大长老枯瘦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捧着玉匣,如同捧着稀世珍宝,对凌风的态度也彻底转变。
“圣树…月魂树…竟真能于外界成活,并与这位姑娘产生共鸣…”大长老浑浊的老眼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他看向秦雨柔的目光带着探究,“她触碰圣树时,圣树魂引激荡,龙气与元魄之力被主动吸纳…此乃前所未有之异象!她…必与圣树有极深渊源!”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秦雨柔眉心那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冰痕和颈间裂开的暖魄珠,声音凝重,“至于她体内的‘先天太阴煞’…此乃大道之伤,根植命魂,我族亦无根治之法。蕴神泉古阵或可压制,但需以寿元为薪…凌小友,你…”
“不必。”凌风的声音斩钉截铁,打断了长老的话。他眼中的狂喜与泪水已被一种磐石般的沉凝取代。他走到秦雨柔身边,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秦雨柔茫然的眼神在七彩霞光下似乎多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灵动,她下意识地回握了一下凌风的手指,虽然依旧冰冷,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毫无反应。
凌风的心被这细微的回应轻轻触动。他看向玉匣中光芒渐敛、却依旧流淌着温润七彩霞光的月魂树苗,又看向蕴神泉深处那翻涌着浓郁生命气息的泉眼,眼中是破釜沉舟的决绝。
“百年…我等得起。”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山谷,“蕴神泉温养即可。她的命,我来守。这太阴煞…我来扛!”
大长老深深地看着凌风,又看看他手中紧握的秦雨柔,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痴儿…既是如此,便随你们吧。圣树幼苗,可带回你之海岛。蓬莱岛灵气虽盛,却过于阴郁,反不如外界海天辽阔、日月光华,或许更利其生长。至于这位姑娘…”他取出一枚用奇异海草编织、散发着清凉气息的护符,递给凌风,“此乃‘海心符’,可引一丝蕴神泉本源气息,助她稳固心神,压制太阴煞波动。切记,莫要让她再受剧烈刺激,心神动荡,恐引煞气反噬。”
凌风郑重接过那枚清凉的护符,入手温润,似有涓涓细流在符中流转。他将护符小心地系在秦雨柔另一侧手腕,与颈间的暖魄珠交相辉映。
“谢长老。”凌风深深一揖。
“嘎!树!回家!”胖墩似乎终于理解了“回家种树”的核心思想,灯泡眼重新亮起,兴奋地用尾巴锤子拍打沙滩(虽然这里是山谷),金属爪子指向“破浪号”的方向。
离岛时,骸骨巨门再次开启。徐福遗族众人肃立相送,目光复杂地目送着“破浪号”载着那株承载着千年希望的七彩树苗,缓缓驶入浓雾之中。大长老拄着蛇杖,立于骸骨长城之巅,海风吹动他麻布长袍,苍老的目光穿透迷雾,仿佛看到了百年后,桃花岛上,神树开花,残魂重聚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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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岛。
十年光阴,在潮起潮落、花开花谢中静静流淌。
月魂树苗被凌风亲手栽种在临海最高的一块礁石缝隙中。这里的土壤贫瘠,海风咸涩凛冽,但阳光充足,视野开阔,能拥抱每一天最早的晨曦和最晚的霞光。胖墩成了最忠实的园丁,每天雷打不动地蹲在礁石下,灯泡眼巴巴地望着小树,金属爪子无意识地扒拉着周围的碎石,试图给它“松土施肥”(主要是它啃剩的鱼骨头和偶尔抓到的倒霉螃蟹)。
“嘎…快长…高…”胖墩的意念带着执拗的期盼。
凌风则成了最耐心的守护者。每日清晨,他都会提着一桶从岛心清泉汲取的净水,仔细浇灌树根。午后,他会坐在礁石旁,对着小树苗,低声讲述着那些尘封的往事:衡山冰火洞天的苦修,岳阳城重逢白若雪的鸡飞狗跳,洞庭湖底与东瀛忍者的迷雾对决…当然,讲得最多的,是夜无月。讲她琴音里的摩斯密码,讲她临别时惦记的螺蛳粉酸笋和火锅底料,讲她燃烧灵魂时最后的眷恋与嘱托…
每当这时,月魂树苗的枝叶便会无风自动,七彩霞光流转得格外温润,仿佛在静静聆听。而坐在不远处青石上、安静望着大海的秦雨柔,指尖偶尔也会无意识地颤动一下,空茫的眼神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涟漪,如同沉睡的冰湖被投入了微小的石子。
她依旧记不起过去。眉心碎裂的冰痕如同封印。但十年海岛时光,暖魄珠的温润,海心符的清凉,凌风日复一日的守护与低语,还有那株霞光流转的小树…如同涓涓细流,无声地滋养着她枯竭的心田。她不再像最初那样对一切都毫无反应。她会安静地听凌风说话(虽然听不懂),会看着胖墩笨拙地追逐海鸟而微微牵动嘴角,会在海风骤起时,下意识地拢紧凌风披在她肩上的外袍。
这细微的变化,如同黑暗中的萤火,是凌风枯守十年里,最珍贵的慰藉。
这一日,夕阳熔金,将海面染成一片壮丽的橘红。
凌风散尽功力后重铸的经脉,在十年静坐观海、体悟“无剑”真意的打磨下,终于臻至一种返璞归真的圆满。他站在临海的礁石上,手中无剑,心中亦无杀伐之念,只有一种包容万物、映照天地的沉静。气质温润,再无半分昔日的锋芒毕露,仿佛与这海天礁石融为了一体。
“嘎…凌老大…不一样了…嘎…”胖墩敏锐地感觉到了凌风气息的变化,灯泡眼好奇地眨巴着。
秦雨柔安静地坐在不远处的青石上,海风吹拂着她的素裙和长发,颈间的暖魄珠与腕间的海心符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她望着凌风融入夕阳的背影,空茫的眼中似乎有一瞬间的失神,仿佛被某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所吸引。
就在这时!
呜——!
一道孤绝、凌厉、仿佛能刺破海天的剑啸声,由远及近!
一艘没有任何旗帜标识的狭长白舟,如同贴着海面疾驰的白色闪电,破开金色波涛,朝着桃花岛码头激射而来!舟上,唯有一人。
白衣胜雪,纤尘不染。身姿挺拔孤峭,如同绝崖上的一柄出鞘利剑!正是白云城主——叶孤城!
人未至,那股纯粹、孤高、仿佛能割裂空间的凌厉剑意,已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笼罩了整个小岛!桃树枝头的花瓣被无形的剑气激荡,纷纷扬扬,如雨飘落!
胖墩瞬间炸毛!灯泡眼警惕地锁定海面,金属身躯绷紧,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沉嗡鸣:“嘎!坏…?”
秦雨柔似乎也感受到了那股强烈的压迫感,茫然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身体微微绷紧,下意识地看向凌风的方向,冰凉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
凌风缓缓转身,目光平静地迎向那艘孤舟。十年沉寂的心湖,被这股纯粹而强大的剑意激起一丝微澜。他认出了那孤绝的气质。
“白云城主…叶孤城。”他低声自语,声音在海风中几不可闻。
白舟如箭,稳稳泊岸。
叶孤城踏浪而来,一步登岛。白衣拂动,不染尘埃。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礁石上的凌风。
“东海桃花岛,叶孤城,拜会凌风前辈。”声音清越,带着穿透风浪的穿透力。他拱手行礼,姿态看似恭敬,但那挺直的脊梁和眼中燃烧的、如同实质的炽热战意,却如同出鞘的剑锋,直指凌风!
前辈?凌风看着对方年轻的面容,感受着那蓬勃如朝阳、却又凝练如寒冰的剑意,嘴角泛起一丝极淡的自嘲。十年沧桑,散尽功力,倒也当得起一声“前辈”。
“叶城主远道而来,有何指教?”凌风的声音平静无波,如同深潭。
“闻前辈破魔劫于金陵,剑道通神,已达‘无剑’之境。”叶孤城目光灼灼,如同寒星映日,“孤城习剑二十载,自问于剑道一途,已窥堂奥。然前路茫茫,如雾锁重楼。今日斗胆登岛,只求前辈赐教一招!以剑问道,破我迷障!”
话语直白,锋芒毕露!没有客套寒暄,只有对剑道巅峰最赤诚、最炽烈的渴望!背后那柄墨鞘长剑感应到主人的心意,发出“嗡”的一声清越剑鸣!剑鸣声中,一股更加凌厉、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孤寒剑意冲天而起!
桃林花雨更急!
胖墩喉咙里的嗡鸣变成了焦躁的低吼:“嘎!剑!凶!”
秦雨柔的身体绷得更紧,茫然的眼神被一种源自本能的警惕取代,她甚至微微站起身,朝着凌风的方向挪动了一小步。这个白衣人身上散发的气息,让她感到不安。
凌风看着眼前这个锋芒毕露、眼中只有剑的年轻人,仿佛看到了当年在衡山冰火洞天中苦修“青云剑诀”的自己。只是,自己当年心中杂念太多,远不如眼前之人纯粹。
“我如今,功力尽失,丹田空空如也。”凌风坦然道,摊开双手,掌心只有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手中无剑,心中…亦无杀人之剑。叶城主,怕是要失望了。”
叶孤城剑眉微蹙,眼中战意如烈火烹油,非但未减,反而更加炽盛:“前辈此言差矣!‘无剑’之境,超脱形质,乃心剑之道!孤城所求,非是蛮力之争,而是前辈心中那柄斩断虚妄、裁决生死的‘意’之剑!请前辈…不吝赐教!”他再次躬身,姿态放得更低,语气却更加坚定,如同磐石!
海风骤急,卷起漫天桃花瓣,在两人之间狂舞。
气氛,瞬间绷紧如弦!
胖墩紧张地挡在秦雨柔身前,灯泡眼死死盯着叶孤城,金属爪子不安地刨着礁石,碎石簌簌落下。
秦雨柔看着漫天飞舞的花瓣,又看看礁石上对峙的两人,空茫的眼中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波澜闪过。她下意识地抬起手,一片粉白的花瓣恰好落在她冰凉的掌心。她低头看着那脆弱的花瓣,又抬头看向凌风那融入夕阳、沉静如渊的背影,眉心那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冰痕,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凌风沉默地看着叶孤城。那纯粹的剑心,那执着到近乎偏执的求道之意…如同投入古潭的石子,终于激起了沉寂十年的涟漪。
“罢了。”凌风轻叹一声,目光扫过礁石旁一株虬枝盘结的老桃树,“你既执意求‘道’,我便予你一剑。”
他随手折下一根三尺来长、小指粗细、顶端还带着几片嫩叶的桃枝。动作随意,如同折取路边野草。
叶孤城看着那根翠绿柔弱、毫无锋芒的桃枝,瞳孔猛地收缩!心脏如同被无形之手攥紧!没有真罡!没有剑气!就是一根最普通不过的桃枝!
这…就是“无剑”?!
就在他心神激荡、疑惑与期待如同沸水般翻腾的刹那!
凌风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
没有玄奥莫测的身法变换!
他只是随意地踏前一步,如同饭后在林间散步。手中的桃枝,对着十丈开外、剑意冲霄的叶孤城,随意地、如同拂去眼前尘埃般,轻轻一递!
动作,云淡风轻,甚至带着一丝漫不经心。
然而!
在叶孤城的感知中,整个天地瞬间被剥离了色彩与声音!
风停了!
浪止了!
狂舞的桃花瓣凝固在空中!
时间与空间仿佛被某种至高无上的意志强行冻结、凝固!
一股无法形容、无法抗拒、仿佛源自天地法则本身的“意”之锋芒,从那根看似脆弱的桃枝尖端悄然迸发!它无视距离!无视防御!无视他体内奔腾咆哮、蓄势待发的孤寒剑气!如同命运本身裁定的轨迹,精准无比地指向他持剑的右手手腕——神门穴!
快!
超越思维!超越感知!超越一切速度的极限!
那是…“存在”本身被“抹除”的轨迹!
叶孤城瞳孔骤缩成针尖!全身血液瞬间冻结!他引以为傲的剑心通明、他苦修二十载凝聚的护体剑罡,在这股“意”之锋芒面前,如同烈日下的冰雪,瞬间消融!他甚至来不及拔剑!来不及思考!只能“看”着那无形的、冰冷的、带着裁决意味的锋芒,如同穿越了时空的界限,瞬间缠绕上他的手腕!
噗!
一声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仿佛露珠滴落草叶的轻响。
叶孤城只觉右手腕“神门穴”处微微一麻,如同被烧红的针尖轻轻点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软感顺着手臂经脉瞬间蔓延而上!体内那奔涌如江河、蓄势待发的磅礴剑气,如同被瞬间掐住了源头,骤然凝滞、溃散!
滴答。
一滴殷红的血珠,从他手腕神门穴处缓缓渗出,滴落在洁白的礁石上,晕开一点刺目的红。
风,重新开始呼啸。
浪,拍打着岸礁。
凝固的花瓣,簌簌飘落。
叶孤城僵在原地,如同化作了一尊石像。他缓缓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那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红点,又看看凌风手中那根依旧翠绿、连一片叶子都没掉的桃枝。一股彻骨的寒意,伴随着拨云见日般的狂喜与明悟,如同冰火交织的狂潮,瞬间席卷了他的灵魂!
败了!
一招!
不!甚至算不上招式!
仅仅是一递!
自己苦修二十载、引以为傲的剑道,在对方面前,如同稚子舞棒,不堪一击!
“心之所至…剑之所向…不拘于形…不滞于物…”叶孤城喃喃自语,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眼中的光芒却璀璨得如同炸开的星辰!那是一种窥见无上剑道真谛、打破自身认知桎梏的极致震撼与狂喜!“原来…这就是‘无剑’…这就是…道!”
他猛地抬头,看向凌风,眼中充满了发自灵魂最深处的敬畏与感激。他恭恭敬敬地整理衣冠,对着礁石上那青衫磊落的身影,深深一揖到地,额头几乎触及冰冷的礁石:
“白云城主叶孤城…谢前辈…授道之恩!此恩…叶孤城…永世不忘!”
凌风随手将那根桃枝丢在脚下的礁石缝隙里,仿佛丢弃一件无用的垃圾。他脸上并无得色,只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意。“道在己心,不在我授。去吧。”
叶孤城直起身,珍而重之地从怀中取出一卷用上好冰蚕丝包裹的薄薄书册,双手高举过顶,奉至凌风面前:“此乃孤城习剑二十载心得手札《天外飞仙剑解》,虽不及前辈‘无剑’真谛之万一,亦是孤城一片赤诚,望前辈…笑纳。”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芒,“另有一事…孤城前日游历西域楼兰古城,于一上古地宫废墟之中,遭遇一伙神秘人争夺此物…”
他解下缠绕在腰间剑鞘上的一根不起眼的暗银色丝绦,轻轻一抖。丝绦末端,赫然系着一枚残破的、非金非铁、边缘呈撕裂状、表面刻着半朵妖异火焰莲花的令牌!令牌虽残,却散发着一股古老、邪异、带着硫磺与血腥气息的波动,隐隐与当年幽冥殿的魔气同源,却又更加深邃、更加霸道!
魔教圣女令!另外半块!
凌风的瞳孔骤然收缩!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那半枚残破令牌!令牌上那半朵妖异的火焰莲花…与怀中那半块严丝合缝!这正是师尊萧云踪当年视若性命、属于他爱侣的信物!
楼兰古城?!争夺?!师尊的踪迹?!
巨大的震动瞬间冲垮了凌风强行维持的平静!十年枯守,本以为前尘旧事皆已随风,却不料一缕魔踪,竟在此刻以如此方式,带着血腥与争夺的硝烟,直刺眼前!
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面上不动声色,伸手接过了令牌和剑解。指尖触碰到那冰冷残破的令牌,一股混杂着血腥、硫磺与无尽思念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
“此物…我收下了。”凌风的声音依旧平淡,但叶孤城却清晰地捕捉到对方接下令牌时,指尖那极其细微的颤抖。
叶孤城不再多言,再次深深一揖:“晚辈告退。”他转身,踏上孤舟。白衣身影融入熔金的落日余晖,孤绝如剑,很快消失在海天相接的绚烂霞光之中。唯有那纯粹而强大的剑意余韵,如同烙印,留在了桃花岛的暮色与海风里。
凌风低头,将新得的半块令牌与怀中那半块残破的圣女令缓缓拼合。断口处严丝合缝,妖异的火焰莲花终于完整!一股更加清晰、更加阴冷的魔气波动,以及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熟悉剑意的气息…从完整的令牌中隐隐透出!
是师尊萧云踪的剑气!虽然微弱,但凌风绝不会认错!他果然在楼兰!而且…卷入了争夺此令的漩涡!
“嘎?”胖墩凑了过来,灯泡眼好奇地瞅着那完整的火焰莲花令牌,伸出爪子想碰碰。
凌风将令牌收起,目光投向礁石缝隙里那株沐浴着最后霞光、枝叶流转七彩霞光的月魂树苗,又看向身边安静伫立的秦雨柔。
秦雨柔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海风吹拂着她的素裙。她看着凌风凝重的侧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掌心那片早已被风吹走、只留下一点冰凉触感的花瓣。空茫的眼中,似乎有极其微弱、如同冰层下暗流的困惑在涌动。她抬起手,轻轻按在自己冰凉的心口,那里,暖魄珠与海心符散发着温润与清凉的气息。
她看着凌风,嘴唇极其轻微地嚅动了一下,仿佛用尽了很大的力气,才从一片空白的意识深处,挤出一个微弱却清晰的问题,声音带着久未开口的干涩与茫然:
“我的名字…是雨柔么?为何…我总觉得…还少了一个字…”
海风骤然一静。
凌风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一道无声的惊雷劈中!
他缓缓转头,看向秦雨柔。夕阳的余晖勾勒着她清丽却苍白的侧脸,那双空茫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着他的倒影,带着一丝懵懂的、寻求答案的困惑。
雨柔…还少了一个字?
秦雨柔…秦…雨…柔…
那个被冰封、被遗忘的…“秦”字?
巨大的酸楚与难以言喻的悸动瞬间攫住了凌风的心脏!十年守护,枯等花开,他从未奢望她能记起!可此刻,这懵懂的一问,却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他所有的伪装!
他握着那枚刚刚拼合、还带着血腥与魔气的冰冷令牌,指尖深深陷入掌心。他看着秦雨柔那双映着自己、带着困惑的眼睛,喉头滚动,却仿佛被无形的巨石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夕阳沉入海平面,最后一缕金光消失。
桃花岛,陷入了暮色四合的无边寂静。唯有那株月魂树苗,在渐浓的夜色里,流转着微弱却坚定的七彩霞光,如同黑暗中的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