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萧瑛的赐婚谕旨下达后将近半个时辰,萧晗才从匆匆来报的侍卫递上来的条陈中得知自己被赐婚了。
其时,他还在跟内阁大臣商议着几件重要的事情。
他将条陈捏在手里,只分神了片刻,又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了眼前的事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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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季如已经从系统提供的零碎信息中大致拼凑出了这次赐婚的始末。
前些日子,萧晗绕开萧瑛找到了萧家的族老,要求族老帮他找一个可以继承香火的孩子。
等到萧瑛知道这件事时,孩子早已经选好了,连过继仪式的日子都定好了,就在正月初三。
萧瑛虽然有气,但也不能做出有损皇家威仪的事情,只得生生忍着不发作,也暂时不提萧晗的婚事了。
可是,在除夕前几日,预备要将次子过继给萧晗的那房人的长子生病了,一直病到现在都没有好起来的迹象。他们怕将次子过继后自家的香火就断了,过继的事情就暂停了下来。
收到这个消息,萧瑛的心思便活络起来了,要趁着这个占理的时间点迅速把萧晗的婚事定下来。
她起初应该是想把钱婉儿指给萧晗的,但钱婉儿在上月已经和别家交换庚帖了,她便只好在其余的参加过中秋宴的姑娘中继续挑了。
季如在中秋宴的表现还算亮眼,估计就是这样被相中了。
自从谕旨送到,季如所住的听澜轩就成了季家人的热门打卡景点。
别说直接受惠的家长们,就是平常不太相熟的那些少爷小姐们也都纷纷来向季如道喜。
连旁的院的丫鬟都有意兜路经过听澜轩,为的就是沾沾未来摄政王妃的喜气。
季如有些哭笑不得。
这几个月来,为了避免成为王妃,她可是走了不少弯路。
昨夜在城门楼,觉察到萧晗对她的态度多少有点特殊了,在他问起她的婚事时,她还装作无意地挑衅了他,问他的下属有没有要成婚的。
见萧晗对她的话无甚反应,她才刚刚放下了心,哪知……千防万防,漏防了太后娘娘。
唉。
早知道太后娘娘会有这么一出,今天罗三夫人要搞臭她时,她就应该帮罗三夫人一把。
唉。
唉。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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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因为今日没问过萧晗的想法就赐了婚,萧瑛猜萧晗处理完公务后多半要来找她说几句难听的话。
她早都想好怎么应对了,甚至比平常提早了一些用晚膳。
省得因为气血不足而在跟胞弟吵架时落了下风。
季如猜得没错,在萧晗的过继事宜被暂停后,萧瑛马上便让人拿来了中秋宴上的摘记,借此回忆当时有哪家姑娘是她评价不错的。
但后面的事情季如几乎全猜错了。
首先,从一开始萧瑛就排除了钱婉儿。
既然那日中秋宴上钱婉儿不管做什么都是得到萧晗的反面评价,那就已经说明了二人没有缘分。
她虽然急着要弟弟成亲,却也不忍心看弟弟与新媳妇结成怨偶。
她要他成亲是盼着他好,不是想害他。
其次,她也想过要排除掉季如的,因为萧晗坚决否认了对季如的那点照顾是出于好感。
偏偏这时她派去盯萧晗有没有跟哪个姑娘私下有接触的暗卫回来报信了。
摄政王有史以来第一次在公务没处理完的情况下出去见了一个姑娘,这个姑娘正是中秋宴上因为貌美才绝而给萧瑛留下深刻印象的季家大小姐。
萧瑛没有因此而马上作出决定,因为按暗卫的说法,季如离开酒楼时面色凝重,怕是和王爷谈得不甚愉快。
萧瑛便打算再观察几天。
到了元宵节这一日,她那向来不喜热闹讨厌麻烦的弟弟,竟特意邀请了人家小姑娘上城门楼看灯,还大费周张地给人家弄一碗羊肉汤。
不得了。
太不得了了。
即使如此,萧瑛原本还是打算等萧晗处理完手上的事情先跟他见上一面,确认了他的心意后再下旨的。
哪知今日暗卫跑了好几个来回,消息一道接一道,都是有关季大小姐和罗三夫人。
入暮之前,暗卫再次来报,摄政王让人给武昌侯传了一句话,让他管好自己的儿媳妇。
萧瑛开怀大笑三声。
她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再等萧晗表态了。
以萧晗的性子,他就算中意人家姑娘,他会承认吗?
还不如给他强办了。
谕旨下去后,萧瑛就一直在等着萧晗。
结果,天黑之后,内侍来传话,萧晗处理完事情就直接就出宫了。
萧瑛有点惊讶,但更乐了。
过去她不管强加点什么给这个弟弟,他都要气鼓鼓地来质问几句。
这次为什么不来了呢?
是不是因为总算合了一次他的心意呢?
既然这么合心意……
萧瑛招手叫来人,从她库里挑了几样宝贝,让人连夜给季如送过去。
就当是补了她这个亲姐给弟妹的见面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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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了宫,萧晗让马车直接往尚书府驶去。
从季如做的事说的话,他能十分清楚地领会到她并不想嫁给他。
所以,就算他常常忍不住想要护她一护,也没有想过要借任何理由强娶了她。
婚姻对于这世间的女子而言是真正意义的人生大事,是毫无争议的最大的事。
在这种事情上勉强别人实在是卑劣。
所以,哪怕这件事他事先并不知情,他也应该给季如一个交待。
可到尚书府附近时,他又有了些犹豫。
他应该给她一个什么样的交待呢?
只是跟她解释他不是故意的吗?
这样的解释有什么意义呢?
解释完后,他又能做什么挽回局面的事呢?
难道他还能去退婚吗?
太后赐婚的消息肯定已经传开了,这时候再去退婚,无论对外如何解释,对已经被退过一次婚的季如而言都是雪上加霜。
大多数人做事都是先看势的,要是季如被两度退婚,无疑将会跌到一个更低势的位置,届时罗三夫人之流将会更肆无忌惮地欺凌她。
那时候,他还能护她吗?
也不是不能。
但名不正言不顺。
多半还是以牺牲她的名声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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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没想好应该对季如说什么、怎么说之前,萧晗决定还是先回摄政王府。
未料到,在他到府之前,被安排到季如身边的玄十六已经在等他了。
看见玄十六的那一刻,他的感觉就好似——他带着话去到了季如身边,因为说不出口而要转身离开时,季如出声叫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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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外书房,玄十六:“王爷,季大小姐让卑职来问您两句话。”
萧晗微顿,但很快抬了抬手示意玄十六往下说。
玄十六:“季大小姐说,如您所知,她的气性有点大,为人也不宽容,事事计较,容易闯祸。她让卑职问您:日后您能否护她一二?”
一瞬间,萧晗想起了前一夜,季如问她是否能提一个过分的要求时的神情。
她的眼睛夜不能视,却在夜里如星河般璀璨。
那样的美目,才点上了一分期待,他就难以拒绝了。
萧晗低笑了一下,道:“告诉她,本王会护她周全,以后也不会允许再有人让她受气。”
玄十六愣了一下。
这是她在萧晗手下三年来,第一次看见萧晗在听到别人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时还愿意笑对。
玄十六继续:“季大小姐说,她在知道自己会成为王妃之前,已经决定了要去做一些事情,这个您也是知道的。她让卑职问您:那些事她能否继续做?”
萧晗又想起了季如说起她的商业规划时的样子,不止她的眼睛,是她整个人身上都有光。
萧晗又笑了一下,道:“自是可以的。本王会助她一臂之力。”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玄十六松了一口气,行了个拱手礼,道:“季大小姐最后让卑职告诉您:请挑一个最近的婚期,她在尚书府待腻了,想到王府住住看。”
萧晗忍俊不禁,反问玄十六:“如果本王前面两个问题都给了否定的答案,她给本王的最后一句话会是什么?”
玄十六:“季大小姐说,如果王爷有此一问,便让卑职对王爷说:
“既是要向前行的人,又何必再去管往后退的人的得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