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端起茶盏,拨弄着浮叶,指甲上鲜红的蔻丹在灯火下闪着幽光。
这陈进,倒比她想的,还要有定力些。
太子赵瑞侍立在侧,见母后脸色不佳,连忙柔声劝慰。
“母后莫要气坏了身子。”
他心中有些惴惴不安,此事毕竟牵扯到固阳,万一父皇深究,查到他们母子头上,那可如何是好。
“母后,此事会不会……”
皇后放下茶盏,瞥了他一眼,语气带着轻慢。
“怕什么。”
“本宫不过是提点了颖嫔几句,让她想法子固宠罢了。”
“是她自己心术不正,动了歪心思,与本宫何干?”
这些蠢笨的棋子,办不成事,倒也牵连不到她。
赵瑞闻言,连忙躬身。
“母后高明。”
皇后看着他这副谨小慎微的模样,心中略有不满。
“瑞儿,你要记住,成大事者,不可如此畏首畏尾。”
“凡事多动动脑子。”
这点风浪便让他慌了手脚,将来如何继承大统。
赵瑞垂首,恭敬应下。
“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当天夜里,谨妃便将颖嫔在固阳公主茶中下药,意图不轨之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了皇帝。
皇帝听闻爱女险些遭了毒手,龙颜大怒。
当即下令,将颖嫔打入冷宫,任何人不得探视。
宫中风云变幻,不过朝夕之间。
颖嫔入了冷宫,终日惶惶,不出月余,便已神志不清,彻底疯了。
陈进被罚禁足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宫廷内外,自然也传到了陈家人的耳中。
陈馨儿听闻此事,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她就知道,陈进这个贱种,迟早要出事。
如今被罚禁足,失了圣心,看他日后还如何得意。
曹妙之更是抚掌称快,心中积郁的恶气都消散了不少。
陈英哲坐在书房,听着下人的回禀,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唇边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都显得真实了几分。
这孽子,总算是栽了跟头。
陈进禁足在太医院偏僻的独院中,日子倒也清净。
他并未因此消沉,反倒抓紧了这难得的空闲时光,开始有计划地锻炼这具孱弱的身体。
每日清晨,天还未亮透,院中便响起了他跑步的喘息声。
一百个俯卧撑,一百个深蹲,在不大的院子里来回奔跑数百趟。
汗水浸湿衣衫,肌肉酸痛难当,他却咬牙坚持。
这具身体的底子实在太差,他必须尽快让它强壮起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身上的肌肉渐渐结实,线条也明显了许多。
甚至,那平坦的腹部,竟也隐隐显露出八块腹肌的轮廓。
他隐约察觉到,这具身体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无论是学习医术,还是如今这般锻炼体魄,进步都快得惊人。
身体的耐受力,也远超他的预期,仿佛一个无底洞,永远填不满似的。
这怪异的感觉让他心生警惕,却也无从探究。
禁足的日子里,秦淮倒是时常会寻了空隙,到他院门口来。
隔着紧闭的院门,与他说上几句话,问问他的近况。
这份关心,让陈进心中略感温暖。
而远在隋玲轩的固阳公主,自那日之后,也像是变了个人。
她不再整日吵着要见陈大夫,也不再央求翡翠往太医院送东西。
她明白了。
是她太过任性,总是缠着陈大夫,才给他招致了这无妄之灾。
母妃的惩罚,看似是对陈大夫的,实则也是在敲打她。
她心中充满了自责,暗暗下定决心,日后定要克制自己的情感,不能再给陈大夫添麻烦。
只是那颗少女的心,又岂是说收便能收回的。
她只能将那份浓烈的思念,深深埋藏在心底,期盼着他禁足结束的那一日。
一月禁足期满,陈进终于重回太医院。
他还未走到自己的值房,便在院中遇上了王怀。
王怀斜睨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哟,这不是陈大夫吗?”
“禁足的日子,可还舒坦?”
陈进淡淡回应,面上不见喜怒。
“托福,清净得很。”
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更是让王怀心中不爽。
拽什么拽,这小子还以为他是从前那个风光无限的陈太医吗?
他的语气尖酸刻薄,眼神里满是鄙夷。
“哼,有些人啊,就是不安分,总想着攀龙附凤,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只怕到时候,龙凤没攀上,反倒摔了个粉身碎骨。”
陈进眉梢微挑。
“王医正此言差矣。”
“下官便是想攀,也得有龙凤可攀才行。”
“不像某些人,想攀,怕是连门都摸不着。”
王怀被他这话一噎,顿时气得脸色涨红。
他伸手指着陈进,嘴唇哆嗦了半天,却一个字也未能说出。
最终,他只能恨恨一甩袖袍,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去。
陈进望着他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
此人虽可恶,却似乎不像陈英哲、陈馨儿那般纯粹的坏。
倒更像是个被人当枪使的蠢货,被那对父女三言两语便蒙骗了。
若有机会,倒可以与他聊聊,顺便探探王家之事,只是不知他是否愿意听。
他收回思绪,继续往值房走去。
刚推开门,一道身影便扑了过来。
“大哥!”
秦淮一把抱住了他,力道之大,险些将他勒得喘不过气。
这小子,还是这般热情。
秦淮眼圈微红,声音带着哽咽。
“大哥你可算回来了!”
“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可是度日如年啊!”
他松开陈进,开始大倒苦水。
“你是不知道,那陈家父女,简直欺人太甚!”
“天天给我使绊子,不是药材弄错了,就是方子出了问题,横竖都把错推我身上。”
“若不是我机灵,怕是早就被他们寻着由头赶出太医院了!”
陈进听着,心中涌起一阵愧疚。
秦淮这般境遇,说到底,还是受了自己的牵连。
若非他与自己交好,陈英哲父女也不会这般刻意针对他。
秦淮却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脸上重新漾开笑容。
“嗨,多大点事儿!”
“跟着大哥混,这点风雨算什么!”
他甚至还在原地转了个圈。
“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