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进面色平静,迎着他的目光,不卑不亢。
“回禀陛下,微臣的金疮药绝无问题,更没有什么七星海棠。”
他顿了顿,语气坦荡。
“微臣与高大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要下毒害他?”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朱太医立刻跳出来反驳。
“陛下!他这是在狡辩!”
“若不是心虚,他为何不敢让人查验?”
“分明就是做贼心虚,撒谎欺君!”
他一口咬定陈进下毒,态度咄咄逼人。
陈进不再理会他,直接转向皇帝,躬身一揖。
“陛下明鉴。”
“微臣身正不怕影子斜。”
“恳请陛下为微臣主持公道,请太医院的药师或信得过的御医前来查验此药。”
“是与非,黑与白,一验便知。”
皇帝沉吟片刻。
这件事,确实需要查清楚。
无论是谁在撒谎,都必须付出代价。
他挥了挥手,对身后的魏德全吩咐。
“魏德全,去太医院营帐,传几位资深太医过来。”
“朕要亲自验药!”
很快,魏德全便带着几位太医匆匆赶来。
为首的,正是太医院院判,陈英哲。
他身后还跟着几位面色严肃的老太医。
陈英哲看到眼前的阵仗,心中已然有了几分猜测。
他的目光扫过一脸平静的陈进,又落在旁边指证历历的朱太医身上,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陈进迎上陈英哲的目光,神色未变。
他将手中的那只白玉药瓶,直接递了过去。
“陈院判,劳烦您亲自验看。”
“这金疮药,还请您仔细着瞧。”
“若是验错了,污蔑了同僚是小,误了高大人的伤势,甚至……”
他微微一顿,“欺君罔上,那可是大罪。”
陈英哲接过药瓶的手顿了一下。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袭上心头。
难道这小子察觉到了什么?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还对陈进露出了一个虚伪的浅笑。
“陈太医放心,本官定会仔细查验,还你一个公道。”
他拧开瓶塞,将药粉倒出少许在指尖,凑到鼻尖细细嗅闻,又捻了捻,仔细观察。
片刻之后,他的心沉了下去。
这药,没问题。
是最上等的金疮药,成分纯正,绝无半分七星海棠的痕迹。
怎么回事?
朱太医明明说已经将药换了!
难道是朱太医失手了?还是说……
陈英哲的脑子飞速转动,额角隐隐渗出冷汗。
不行,不能慌。
事已至此,必须立刻想好对策。
朱太医这颗棋子,看来是保不住了。
他定了定神,转身面向皇帝,恭敬地躬身。
“启禀陛下。”
“微臣已仔细查验过。”
“此金疮药乃是太医院所制上等良药,药性纯正,并无任何不妥,更不含朱太医所说的七星海棠。”
结果一出,朱太医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怎么可能!
他明明亲手换了药!
高明赫的眉头也皱了起来,疑惑地看向朱太医。
陈进脸上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多谢陈院判明察秋毫,为下官证明清白。”
随即,他从自己怀中取出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白玉药瓶。
“不过。”
他的目光转向朱太医,带着冷意。
“朱太医方才所言,倒也不全是诬陷。”
“就在前些日子夜里,下官恰好有事回了趟太医院的药库,正撞见朱太医行迹鬼祟地从里面出来。”
“下官当时心生疑窦,便进去查看了一番。”
“果然发现,供给此次秋狝所用的金疮药中,有几瓶被人动了手脚。”
他举起手中的药瓶。
“就像这一瓶,里面确实被掺入了七星海棠的粉末。”
“朱太医,你身为医者,当知此药之害。”
“高大人乃朝廷重臣,若真用了这药,后果不堪设想!”
陈进的声音陡然转厉,目光射向朱太医。
“你如此处心积虑,究竟是何人指使?!”
高明赫听完这番话,哪里还不明白自己险些被人当枪使,成了这场阴谋的牺牲品!
他勃然大怒,指着面无人色的朱太医,对着皇帝便拜了下去。
“陛下,此人用心险恶至极。”
“竟想在围猎场上谋害朝廷命官!”
“恳请陛下降旨,严惩此獠,以儆效尤!”
朱太医浑身抖如筛糠,嘴唇哆嗦着,刚想开口辩解。
“朱太医!”
陈英哲一声厉喝打断了他。
他满脸痛心疾首,不敢相信自己一手提拔的人竟会做出此等恶事。
“你、你糊涂啊!”
他指着朱太医,气得手都在发抖。
“你与陈太医就算有些许过节,怎能用如此歹毒的手段栽赃陷害?!”
“还险些连累了高大人!”
说完,他猛地转身,对着皇帝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陛下!是微臣失察!”
“微臣万万没想到,朱太医竟是如此心胸狭窄、手段恶毒之辈!”
“微臣用人不明,治下不严,险些酿成大祸,请陛下责罚!”
朱太医看着陈英哲这番表演,一颗心彻底凉透了。
他想开口,想揭发陈英哲才是幕后主使。
可一对上陈英哲那冰冷含着警告的眼神,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想到了陈英哲的那些手段。
如果自己不肯背下这个黑锅,陈英哲绝对不会放过他的家人。
他那个尚且年幼的儿子。
一股彻骨的绝望涌上心头。
罢了,罢了。
与其让家人跟着遭殃,不如自己一力承担。
朱太医像是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
他对着皇帝,声音嘶哑地开口。
“陛下,是、是微臣一人所为。”
“微臣、微臣上次与陈进比试落败,又被他当众说出隐疾,一直怀恨在心。”
“所以才、才想出这个法子,想要栽赃他,让他身败名裂。”
“微臣真的没想过要害高大人,只是想把这药瓶塞到他药箱里,没想到他会先拿出来。”
“微臣鬼迷心窍,求陛下饶命!求陛下饶命啊!”
他一边说,一边砰砰地磕头,额头很快便见了血。
皇帝冷冷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厌恶。
无论是出于嫉妒还是受人指使,在皇家围场动用禁药,意图陷害同僚,甚至可能危及朝臣性命,这都是不可饶恕的大罪!
“哼!巧言令色,死不悔改!”
皇帝怒哼一声,拂袖而起。
“来人!”
“将这个胆大包天的逆贼拖下去!”
“重打八十大板,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立刻有两名御前侍卫上前,将朱太医拖了下去。
朱太医绝望的哭喊求饶声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