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点开始移动,拖出一条纤细的光尾,如同宇宙初开时的第一缕星火。它划过之处,留下细碎的星尘,这些尘埃缓慢旋转、聚集,逐渐形成一团朦胧的星云。
韩枫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目睹星云塌缩、旋转、分裂,如同观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默剧。某个遥远的本能告诉他,这景象本该令人震撼,但他连\"震撼\"这种情绪都感受不到了。
星云继续演变。某些区域密度增大,开始核聚变反应——恒星诞生了。一颗、两颗、十颗......很快,整个视野被璀璨的星辰填满。它们组成螺旋状的星河,缓慢而庄严地旋转着。
(好熟悉......)
这个念头比之前停留得稍久些。韩枫涣散的瞳孔微微收缩,但很快又恢复原状。星河继续扩张,某些恒星走向生命终点,在超新星爆发中抛洒出重元素尘埃,而这些尘埃又孕育出新的行星系统。
整个宇宙的演化史在韩枫眼前快进播放。他依然只是看着,如同被封印在水晶中的观察者。
直到——
一粒特别明亮的星辰突然脱离轨道,朝他飞来。在撞上眉心的瞬间,韩枫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破碎的画面如洪水般涌入:
母亲哼着走调的摇篮曲,手指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父亲用粗糙的大手包住他的小手,教他写下第一个字;柳梦然转头时发丝扬起的弧度,和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苏晚晚把难喝的药偷偷倒进花盆时做贼心虚的表情;东方晚棠第一次称呼他\"星主\"时眼中的虔诚......
每一个画面都带着鲜明的温度、气味和触感。韩枫麻木的神经末梢开始刺痛,像是冻伤的手脚突然接触热水。
(疼......)
这个感知让他自己都愣住了。疼痛,意味着感官正在复苏。
星河仍在运转,但某些星辰开始朝他飞来。每接触一颗,就有更多记忆被唤醒:第一次使用星辰之力时的惊喜,被穆筱筱刺穿胸膛时的愤怒,绝厉消散前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现实世界中,星台突然光芒大盛。三女同时站起,只见韩枫胸口的蓝光变得有规律起来,如同呼吸般明暗交替。
\"他的手指动了!\"苏晚晚尖叫。
确实,韩枫的右手食指正在轻微抽搐。这个细微的动作让雨蝶立刻启动全面扫描:\"脑电波活动激增!快通知林将军!\"
而在意识空间里,韩枫终于缓缓抬起手,主动触碰了一颗飞过的星辰。这颗星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融入,而是停在他掌心上方旋转,投射出一段全新的记忆——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场景:一个婴儿被放在星图中央,七位看不清面容的人围绕着他吟唱。婴儿胸口逐渐亮起星光,最终凝聚出成人的形状。
(这是我?)
韩枫的嘴唇微微分开。这个动作在现实世界表现为呼吸机的节奏变化,立刻引来医疗团队的一阵忙碌。
\"能量读数突破临界值!\"雨蝶盯着仪器,声音发颤,\"他在......自我重组?\"
星台的石柱开始高频震动,上面的符文脱离实体悬浮到空中,组成一个立体星图。这个景象连东方麟都震惊不已:\"星台怎么发生了这种变化?!这怎么可能......\"
意识深处,韩枫已经站了起来——这个\"站\"的概念在无重力空间毫无意义,但他的确改变了姿态。越来越多的星辰向他汇聚,在周围形成漩涡。每一颗星都带来一块记忆碎片,有的是他的,有的却陌生得令人心悸。
(这些是......历代星魂之主的记忆?)
漩涡中心,韩枫的双眼逐渐恢复神采。当他终于想起自己的名字时,整个星河同时亮起,无数星光汇聚成一道洪流,朝他心口奔涌而来——
韩枫站立在虚无之中。第一颗融入他胸口的星辰带来了记忆的涟漪,而此刻,成千上万颗星辰正向他涌来,每一颗都闪烁着不同频率的光芒,如同宇宙间最壮观的流星雨。
(这是......)
第一段记忆如潮水般淹没了他:
白发老者独坐虚空,身后是破碎的星球残骸。他胸口插着三根幽蓝色的晶体长矛,鲜血在零重力环境下凝成漂浮的血珠。老者颤抖着结印,将毕生修为注入一枚悬浮的星鉴。
\"后来者......\"老者的声音穿透时空传来,\"记住......星轨不可......固守......\"
画面崩散,又一颗星辰接踵而至——
英姿飒爽的少女立于万舰之前,单手托举着一颗濒临爆发的恒星。她的战甲破碎,右眼已成血洞,却笑得肆意张扬。
\"幽晶族的杂碎!\"少女将恒星如炮弹般掷出,\"尝尝太阳的滋味!\"
恒星爆发的光芒中,少女身形逐渐星辰化消散,最后时刻她转头\"看\"向韩枫所在的方向,嘴唇开合:
\"替我......看看无上境的风景......\"
记忆更迭,这次是双生子兄弟背靠背站在星环之上。弟弟胸口已被洞穿,哥哥却将两人的星鉴强行融合,引发惊天动地的能量风暴。
\"哥!你疯了?这样我们都会——\"
\"总比全军覆没强。\"哥哥按住弟弟的肩膀,\"记住,下次......尝试改变星图走向......\"
无数记忆碎片如走马灯般闪现:有垂暮之年的星魂之主将传承交给年幼孙女;有重伤的战士在陨石带设下同归于尽的陷阱;甚至还有非人形态的星魂之主——某代传承者竟是颗诞生了意识的活体恒星......
每个画面都伴随着死亡与传承,每位星魂之主都在生命最后时刻将希望注入星鉴。韩枫看到他们冲击无上境的过程:有人将全身星辰之力压缩到极致,有人尝试逆向运转星图,还有位疯狂的前辈甚至想吞噬黑洞来突破极限......但无一例外,全部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