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兵催马急驰,雪泥四溅,直奔焦沟而去。
付老爷和周怀民谦让一番,被周怀民硬是按在主位。
毕竟人家是族长,又是长者。
几人刚寒暄几句,叨了两口菜,便见亲卫赶到。
“社长!福王府卫队一百余人,前来捉拿刘梅刘主事,此时和康营他们在黑石关对峙。”
付老爷听了,担忧道:“那刘梅前日不是刚生了孩子,怎么服役?”
周怀民和张国栋匆匆告别,和亲卫一同急往黑石关。
路上两人快速商量一番,张国栋催马往南而去。
到了黑石关,周怀民看王府卫兵那边已有伤者,便道:“吴校尉,我们巩县乡民以后不再服役,你们回去吧。”
吴校尉就要怒骂,被李经历伸手止住:“来者可是周会长?我在洛阳已听闻周会长大名,你等乡勇防患贼寇,功绩卓着,府里还派下嘉奖,但王府之事,非是你等能插手的,何必阻拦?快交出刘梅和重伤卫队的乡勇。”
有嘉奖?自己怎么没听说过。
“我农会为保护村民不受奴役之苦,不受兵祸之害,为保护村民人权,已全民表决,废除徭役。以后不再服役。”知道这些人也听不懂,但还是要说,“而且刘梅前日刚刚产子,不可能去的。”
李经历听了有些可笑,玩过家家吗?你们说表决就表决了,还要朝廷干啥?
吴校尉见这俩读书人在这里唧唧歪歪半天,怒道:“什么狗屁人权,重伤卫队,如同谋逆,你们这是谋逆!造反!我一定要禀告王爷!上奏朝廷!”
李经历沉吟片刻,言道:“既然身体不便,可派马车,载她过去,王爷指明喜欢这种花式,也只有她能做的出。我让长史司另给奖赏,如何?”
此时张国栋又从南边河堤巡逻处带了两哨过来,下了河堤。
三个哨有三百多人,已各自结阵,把卫兵队在冰面上团团围住。
李经历惶恐,质问周怀民:“周会长,你这是何意?莫非真要谋逆不成?”
周怀民站在高处,负手缓声道:“吴校尉,李经历,再贫贱的百姓,他活在这世上,是苦是甜那都是他自己来决定。不是天生就为朱家这群子孙当牛做马的。你们放下武器,还能离开,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吴校尉心里有些犯毛,这巩县乡勇怎么这么多?但绝不相信这乡勇能把自己怎么样。
平时只有自己欺凌别人的份,哪见过威胁自己的。且不说街头百姓,就是府衙和总兵,也要让自己三分。
冷笑道:“不放又怎样?我们可是王府的卫队!”
李经历劝解道:“年关将至,王府各项吃穿度用,祭礼彩棚,铺设窗棂,扎灯……”
周怀民拍了拍张国栋,张国栋吹响瓷哨。
吴校尉当然听不懂这哨声,以为还要号令乡勇撤走。
康廷光听了,心扑通扑通急跳,和周怀民确认。
周怀民轻轻点了点头。
康廷光喊道:“社长有令,全部格杀!”
社兵刚听了哨声,就已经进入战斗状态,紧握长枪、盾牌,神情紧张激奋,指关节紧握枪柄,只待营长发令。
而这些王府卫队,平时骄横惯了,哪里会意识到这些人要做什么。
河面上喝喊声起。
辛有福早瞄上了吴校尉,令声一起,第一时间就被杀掉。
李经历站在外围,见这些乡勇突然发难,慌忙奔跑,却一个哧溜滑,摔倒在冰面上,被鸳鸯阵后面的弓兵射死。
几个呼吸下来,卫兵便倒下几十人。
吴校尉和李经历已死,卫兵战斗意志溃败。
“饶命!别杀我!我降了!”遂丢了武器,跪地投降。
“自己把自己捆起来!”
这些卫兵大多是王爷的旁支子弟或管事亲信及族亲,平时横冲直撞、骄横欺凌百姓惯了,今日才知被人欺凌的滋味。
第三营社兵看着这群曾经不可一世的王府卫兵,现在哆哆嗦嗦抽出布裤带自己捆扎自己,一脸求生谄笑的样子,只觉得如同杀一只鸡。
“康廷光,给传信队十匹,剩下的马补入骑兵哨。把这些人送到大峪沟煤矿厂。”
康廷光大喜,自己营已有一哨骑兵,如今再得一哨,第一营营长周德旺知道了一定要气死!
周怀民和张国栋两人商议一番,遂当场宣告:“现保民营新建第五营,原第三营第一哨哨长辛有福,斩杀头功,升为第五营营长。”
“是!”辛有福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右手握拳狠击左胸,行了一军礼。
看着各社兵群情激奋,根本没当回事的样子,周怀民不免叹了口气。
他走到冰面上,从吴校尉尸体里翻出捉拿刘梅的王府牌票和身牌,塞到怀中。
今天这事,事发突然,本来自己的计划,至少还需要三个月的缓冲期,把燧发枪换装,以及操练成型。
但世事难以预料,今日他见王府卫兵被自己社兵重伤,且冥顽不灵,必须抓走刘梅,便已无回头之路。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把尸体焚烧,清扫现场!”
周怀民又叮嘱传信兵:“速召保民营各营哨长、道法学堂学员、农会各堂、保安堂、报社、各村会长、各厂厂长、女子突击队员齐聚周家沟平安大院。”
崇祯八年腊月十六日,就在焦沟付长春的婚宴结束时,各人都收到了周会长的急召。
周怀民和张国栋两人,站在周家沟打麦场。
望着茫茫雪野,和被雪覆盖的麦秸垛。
“国栋,咱去年在这里拿木枪操练,也是下雪了,对吧?”
“是啊,我们那天和允贞正给孩子们上课,便下起大雪,咱们还遇见闫掌柜来访呢。”
“山雨欲来风满楼,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
“我们要做的事,就是让人人吃饱饭,人人穿暖裳,人人有地种,人人住新堂。我倒想看看,这天下大同是个什么样子。”
周怀民拍了拍他的肩膀。
周家沟平安大院,陆陆续续来的人,互相寒暄,来的人可不少。
整个巩县有头有脸的人都到了。
见这阵仗,分明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平时周会长早就烧了热茶,在门口乐呵呵等着大家。
但今日,平安堂正屋大门竟然破天荒的紧闭。
赶来的禹允贞问把守门口的亲卫周昌宽:“大家都到了,他怎么不出来?谁在里面?”
周昌宽凑近小声道:“二民叔、张国栋和黄必昌,还有杨老爷、王老爷、赵老爷都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