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过去了。陈明站在实验室中央，望着窗外的双环结构——现在被官方命名为\"阿尔法-欧米伽桥梁\"，在晨光中静静旋转。它的直径稳定在五十米，银白与金黄的双环以完美的同步率相互缠绕，中心处永远悬浮着那只白色咖啡杯。
杯底的小星星今天格外明亮。
\"能量读数稳定，\"陈明对着录音设备说道，声音平静，\"桥梁运行第98天，地球维度能量储备维持在99.8%，未检测到异常外泄。\"
他放下数据板，走向特制的咖啡机——这是他现在少数还保留的人类习惯之一。机器吐出冒着热气的黑色液体，注入那只特殊的白杯。当咖啡接触到杯底时，小星星图案亮起微弱的金光。
\"早上好，白霜。\"陈明轻声说，这是他每天早上的仪式。
杯中的咖啡表面泛起涟漪，组成一个微笑的图案，然后又恢复平静。这是她现在的交流方式——微小的能量波动，通过液体表面张力形成简单图形。
陈明抿了一口咖啡，突然皱眉。味道不对——太甜了，像是加了三大勺糖。而他从来只喝黑咖啡。
\"星璃？\"他转向房间另一侧的金色液体池——那是星璃留在物质世界的唯一痕迹，现在扩大成了直径两米的小型蓄能池。
池面泛起波纹，一个模糊的竖起大拇指的图案浮现。陈明忍不住笑了。自从桥梁建立后，星璃的幽默感变得越来越...人类化。
\"下次别动我的咖啡，\"他假装严肃地说，但嘴角抽动，\"就算你是跨维度超级意识也不行。\"
金色液体中浮现一个吐舌头的表情，然后迅速消散。陈明摇摇头，走向主控台。这三个月来，他一直在研究如何在不破坏桥梁稳定的情况下，增强与白霜和星璃的通讯。官方已经宣布危机结束，但他拒绝接受这就是终点。
\"今天尝试第217号协议，\"他对着系统说，调出昨晚设计的能量矩阵，\"定向增强咖啡杯的谐振频率。\"
系统发出确认音，实验室的灯光暗下，只有双环和金色液体池提供照明。陈明深吸一口气，启动了协议。
起初什么都没发生。然后，咖啡杯突然轻微震动，杯中的液体开始顺时针旋转，速度越来越快。杯底的小星星亮起刺目的金光，投射出一束光线到对面墙上。
陈明屏住呼吸——墙上出现了模糊但可辨认的图像：一个月面基地的走廊，视角很低，像是从地面拍摄。一双穿着实验室拖鞋的脚走过，在转角处停下，然后——
图像突然消失，咖啡杯\"咔\"的一声出现细微裂纹。
\"停止协议！\"陈明立即下令，冲向前检查杯子。裂纹很小，但确实存在。更令人担忧的是，双环的旋转速度微微加快，金色液体池也泛起不寻常的波浪。
\"对不起，\"他轻声说，手指轻抚过杯子的裂纹，\"太冒险了。\"
杯子微微发热，像是在回应。陈明松了口气——至少没有造成永久性损伤。但刚才的画面让他心跳加速。那是白霜的记忆片段，从她的视角看到的月面基地。第217号协议部分奏效了。
正当他记录实验数据时，警报声突然响起。不是紧急警报，而是来访通知。陈明皱眉——这座位于原归零基地旧址的研究所已经被列为最高机密区域，几乎没有人有访问权限。
监控屏幕显示来访者是一位白发老人，穿着朴素的灰色制服，胸前别着\"莫里斯\"的名牌。陈明的血液凝固了——莫里斯，那个在月球轨道上处于量子叠加态的黎明组织领袖？
他迅速解锁大门，警惕地站在控制台旁，手指悬停在紧急协议按钮上。
老人走进实验室，步伐稳健得不像是他这个年龄的人。当灯光照在他脸上时，陈明倒吸一口凉气——那张脸确实与监测录像中的莫里斯相似，但...太完美了。没有皱纹，没有毛孔，就像高级合成材料制成的面具。
\"你不是莫里斯。\"陈明冷静地说，手指离按钮更近了。
\"确实不是，莫里斯\"的声音突然变得年轻，面部特征开始流动变化，\"但我需要你能信任的形象。\"
几秒钟内，站在那里的变成了一个金发蓝眼的年轻人，穿着古老的守望者长袍——与陈明在维度穿越时见过的款式一模一样。
\"我是调和者艾丹，\"年轻人说，声音带着奇特的和声效果，\"来自桥梁的另一端。\"
陈明的手指停在按钮上方。\"证明给我看。\"
艾丹微笑，伸出手掌。一团金色能量浮现，形成一个小型的双环结构，与窗外的完全一致。\"星璃让我给你带个口信：'第217号协议思路正确，但需要反向校准。另外，她原谅你弄裂了杯子。'\"
陈明慢慢放下手。只有星璃会知道这些细节。\"为什么现在出现？桥梁建立三个月了。\"
\"因为你们的世界终于稳定到能承受实体穿越了，\"艾丹走向窗边，仰望着双环，\"而且...我们有麻烦了。\"
陈明的心跳加速。\"什么麻烦？\"
艾丹转向金色液体池，做了个复杂的手势。池中的液体升起，在空中形成一幅三维图像：两个相互缠绕的维度，中间由双环连接。但在连接点附近，出现了细微的...毛刺。
\"桥梁在产生意料外的副作用，\"艾丹解释道，\"它不仅在连接两个维度，还在无意中打通了其他次级维度。其中一些...不太友好。\"
图像放大，显示出几个黑暗的缝隙，有什么东西正试图从中挤出来。陈明立刻认出了那些触须状的影子。
\"虚空低语者？但它们已经被封印了！\"
\"不是它们，\"艾丹摇头，\"是它们的...亲戚。更古老的，更愤怒的。我们称它们为'虚空尖啸者'。\"
陈明突然明白了咖啡杯裂纹的真正含义。\"桥梁正在变得不稳定。\"
\"是的。除非我们加固它，否则在六个月内，第一批尖啸者就会突破。\"艾丹直视陈明的眼睛，\"我们需要白霜和星璃的完整意识。不是现在这种分散状态，而是完整的、自主的存在。\"
陈明感到一阵眩晕。\"但这意味着...\"
\"意味着暂时解除桥梁，\"艾丹平静地说，\"只有她们自己才能重新设计出不会打开次级维度的连接方式。\"
窗外的双环突然发出脉动光芒，咖啡杯剧烈震动起来。陈明冲过去抓住杯子，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能量波动。
\"她在反对，\"他解读着震动模式，\"白霜认为解除桥梁太危险。\"
艾丹点头：\"所以我们有备选方案。\"他走向金色液体池，从长袍中取出一个小瓶，里面装着银蓝色的液体。\"皇室原浆。最后一位真正的皇室成员在数字化前保存的血液样本。如果与星璃的现存基质结合...\"
陈明立刻理解了计划：\"可以创造一个临时身体，让她完全复活足够长的时间来协助工作。\"
\"正是。但需要付出代价。\"艾丹严肃地说，\"桥梁会暂时失去一端调和者，能量流动将变得不稳定。你们的世界可能会经历...奇怪的天气。\"
陈明看向咖啡杯，杯底的小星星闪烁不定，像是在担忧。\"白霜呢？没有对应的方案吗？\"
艾丹的表情变得复杂。\"有。但代价更高。\"他停顿了一下，\"需要一个曾经与门之钥建立深度连接的人类意识作为媒介。那个人将承受...难以描述的痛苦。\"
陈明没有犹豫：\"怎么做？\"
\"你确定吗？这不像星璃的方案那样可逆。如果失败，你的意识可能会被撕裂成两半，永远困在维度间隙。\"
陈明轻轻抚摸咖啡杯的裂纹。\"告诉我步骤。\"
艾丹看了他很久，然后点头。\"首先，我们需要——\"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打断了他。监控屏幕全部变红，显示着来自月球轨道的紧急信号：原本稳定的双环符号处，出现了新的能量波动。
\"太迟了...\"艾丹看向窗外，声音低沉，\"它们已经找到一个薄弱点。\"
陈明调出外部图像，胃部一阵绞痛——月球轨道上，一个小小的黑色裂缝正在双环符号旁边形成。而从裂缝中伸出的，不是之前的触须，而是某种更锐利、更危险的东西...像是巨大而锋利的爪子。
\"我们有多少时间？\"
艾丹闭上眼睛，金色能量在他周围形成光环。\"最多72小时。然后第一个尖啸者将完全穿越。\"
咖啡杯在陈明手中突然变得滚烫，白霜的面容从咖啡表面浮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晰。\"那么就开始吧，\"她的声音直接传入陈明脑海，\"是时候回家了。\"
金色液体池同时沸腾，星璃的声音从中传出：\"协议启动。准备接收皇室原浆。\"
陈明深吸一口气，看向艾丹：\"需要我做什么？\"
守望者调和者举起那个小瓶，银蓝色液体在光线下闪烁如液态星辰。\"首先，你需要喝下一半。剩下的一半倒入池中。\"
\"喝下它？那会怎样？\"
\"让你暂时拥有皇室血脉的某些特质，\"艾丹严肃地说，\"足以承受接下来的痛苦。\"
陈明接过小瓶，打开盖子。里面的液体没有气味，但看着它时，他莫名想起星璃眼中流下的银色泪水。他举起小瓶。
\"为了两个世界的未来。\"
然后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