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多言,左手剑一振,剑尖直指顾渊,身形如电,率先发动了攻击。剑光闪烁,几乎快到了极致,直取顾渊咽喉。
顾渊眼神平静,赤焰枪横扫而出,枪招冷静异常,枪尖却如暴雨般泼洒,精准地迎向沈胜衣每一处可能的攻击落点,每一枪都蕴含着冰冷的杀意。
“铛铛铛!”
金铁交鸣之声密集如雨点,火星四溅。两人身形兔起鹘落,转瞬间已交手数十招。
沈胜衣的剑法迅捷诡异,剑走偏锋,招招不离顾渊周身大穴。
而顾渊的枪法则沉稳狠辣,赤焰枪在他手中仿佛化作了索命的判官笔,枪尖每一次递出,都直指沈胜衣的破绽与要害,逼得他不得不全力应对。
两人从演武场中央打到边缘,又从边缘战至湖畔回廊。
廊柱之间,剑气枪风激荡,木屑纷飞。
沈胜衣足尖在廊柱上一点,身形拔高,手中长剑化作一道凄厉的白虹,自上而下,角度刁钻地刺向顾渊眉心。
顾渊不退反进,脚下猛地一踏,借力拧身,手中赤焰枪如黑龙升天,枪尖带着一股沛然杀意,后发先至,直点沈胜衣握剑的手腕。
“轰!”
气劲交击,廊顶的瓦片都被震落数块。
两人越战越酣,沈胜衣只觉顾渊的枪法仿佛没有穷尽一般,看似简单的招式,却总能在关键时刻爆发出惊人的威力,配合着其远超同阶的雄浑内力,让他这位今朝榜第十九位的高手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的左手快剑虽然招招致命,但长枪乃是“百兵之王”,一寸长一寸强,顾渊的赤焰枪大开大合,每一招都势大力沉,他招架起来颇为费力,内力消耗远比顾渊要快,更让他心惊的是,顾渊的每一枪都仿佛算准了他的闪避方向与格挡力道,让他有一种有力使不出的憋屈感。
他所有招式都出自本能,出自天然,为何他还能算计到自己?
真是个怪物!
沈胜衣把别人对自己的评价此时也按在了顾渊的头上。
桓玉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对桓清涟低声道:“主人,沈大侠似乎……被压制了,他每一招都像是在顾渊的算计之中。”
桓清涟凤眸紧紧盯着战局,没有说话,但端着茶杯的手,却不自觉地微微收紧。
她能看出,沈胜衣已渐渐落入下风,顾渊的枪法太具有压迫性了,那股冷静到极致的杀意,让她都有些不寒而栗。
久战之下,沈胜衣的额头已满是汗珠,呼吸也变得有些粗重。
这顾渊的内力怎会如此深厚?
仿佛源源不绝一般!
而且他的枪法,看似简单,却招招致命,自己引以为傲的速度和精准,在他面前竟有些施展不开!
没多久,就在沈胜衣一个换气的瞬间,那几乎微不可察的停顿,在顾渊眼中却被无限放大!
顾渊眼神一凝,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手中赤焰枪猛地一个横扫!枪杆带着沉闷的破空之声,如同一条蓄力已久的铁鞭,狠狠地抽向沈胜衣。
沈胜衣大惊,仓促间横剑格挡。
“嘭!”
一声闷响,沈胜衣只觉一股难以抗拒的巨力从剑身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虎口剧痛,再也握不住手中长剑。
“铮!”
长剑脱手飞出,旋转着插入了不远处的一根廊柱之上,剑柄兀自颤动不休。
沈胜衣本人更是被这股巨力震得连连后退了七八步,才勉强稳住身形,脸色已是一片苍白。
演武场上一片寂静。
桓清涟手中的茶杯“啪嗒”一声,险些从指间滑落。她迅速稳住心神,但眼底的震惊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嘶——!
沈胜衣……竟然败了?
败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今朝榜排名末尾的顾渊?!
她从未想过,那个在宴席上沉默寡言,看似普通的青年,竟隐藏着如此恐怖的实力!
桓家想要掌控他,恐怕要付出的代价,远比她预想的要大得多。
就在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隐约的喧哗声。
一名桓府护卫打扮的人神色慌张地飞奔而来,凑近桓清涟身旁,小声道:“主家!不好了!冷天刀那边……那边有异动!他似乎查到了生辰纲的线索,正要带人离开山庄!”
桓清涟闻言,眉头微蹙,但目光却依旧停留在顾渊和沈胜衣身上,眼神中闪过一丝决断,她缓缓开口,声音沉静:“知道了。我马上去处理。”
冷天刀的动作比她预想的要快,看来,有些计划,不得不提前了。
沈胜衣胸口一阵起伏,勉强压下翻腾的气血,脸上露出一抹苦笑,随即化为释然。
他对着顾渊抱拳,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却依旧爽朗:“顾兄枪法神乎其技,沈某……输得心服口服。”
败了,他竟然败给了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
这份挫败感是真实的,但更多的,是一种棋逢对手后的快意,以及对顾渊那深不可测实力的震惊与佩服。
顾渊收枪而立,赤焰枪的枪尖在青石板上轻轻一点,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的神色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依旧是那般沉静,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决,不过是寻常的喂招。
“沈大侠承让了。”
淡淡的一句话,听不出情绪。
桓清涟莲步轻移,走了过来,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那双明亮的凤眼在两人身上流转。
“两位大侠真是让清涟大开眼界!”她的声音清悦,带着恰到好处的赞叹,“沈大侠的剑术,快意恩仇,已臻化境;顾公子的枪法,更是霸道凌厉,举世无双。以两位的武学天资,假以时日,必能超越前人,成为比肩乃至超越当今中原五绝那般的武道宗师,指日可待!”
一番话,既夸赞了两人,又点出了他们的潜力,言语间充满了对强者的尊重与拉拢之意。
她顿了顿,关切地说道:“想必两位大侠一番激战,亦是消耗甚巨,急需静养调息。清涟便不多做叨扰了。庄内诸事,两位大侠若有任何需求,尽管吩咐下人便是,定会为您们安排妥当。”
说完,她对着两人微微颔首,便带着桓玉和那名闻讯赶来的护卫,转身朝着方才护卫奔来的方向快步走去,显然是要亲自处理冷天刀那边的事情。
红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回廊尽头。
演武场上,只剩下顾渊和沈胜衣。
湖风吹过,带着几分凉意。
沈胜衣看着桓清涟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片刻后洒然一笑,对顾渊道:“顾兄,我们也回去吧。今日一战,沈某受益匪浅,确需好好参悟一番。”
顾渊微微颔首。
两人并肩而行,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客房。
一路无话。
但并非无话可说,而是两人都沉浸在方才那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之中。
两人虽各有所思,脚步却出奇地一致。
行至一处岔路口,一边通往顾渊的“听澜小筑”,另一边则是沈胜衣的客房。
沈胜衣停下脚步,正要开口道别。
顾渊却突然出声,打破了沉默。
“沈大侠。”
沈胜衣微怔,看向他。
顾渊的视线落在他悬于右腰间的剑柄上,语气平淡:“方才,你若出右手剑,胜负或许两说。”
沈胜衣闻言,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那是一种极为复杂的表情,有惊讶,有错愕,有苦涩,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他下意识地用左手握住了剑柄,仿佛那柄剑是什么烫手的山芋。
他看着顾渊,眼神变幻不定,良久,才发出一声带着自嘲意味的苦笑:“顾兄……你……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他的右手剑,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他最强的底牌。
江湖上只知他左手快剑名震江南,却不知,他的右手剑,才是真正致命的杀招。
因为见过他右手剑的人……都死了。
无一例外。
他从未在人前显露过,顾渊是如何得知的?难道,仅仅是通过方才的交手?
此人的洞察力,未免也太可怕了些!
这一刻,沈胜衣心中对顾渊的评价,再次拔高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地。
顾渊没有回答他如何看出来的,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沈胜衣深吸一口气,脸上的苦涩更浓了几分,他摇了摇头,声音低沉了许多:“不瞒顾兄,我这右手剑……轻易不敢动用。”
他像是陷入了某种不愿回忆的往事,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与无奈:“它……太快,也太凶。一旦出鞘,便难以控制,非死即伤。沈某行走江湖,虽好勇斗狠,却也不愿滥杀无辜。这右手剑,对我而言,既是护身符,也是一道……枷锁。”
他抬起头,直视顾渊,眼神中带着一丝探寻:“顾兄,你又是如何确定,我若用了右手剑,便一定有机会能胜过你?”
在他看来,顾渊的实力深不可测,即便他动用右手剑,也未必有十足的把握。
顾渊的回答依旧简单而直接:“你的左手剑,是为了扬名。你的右手剑,才是为了活命。”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沈胜衣浑身一震,如遭雷击。
扬名。
活命。
是啊,他年少成名,左手剑法使得出神入化,为他赢得了“南霄剑狂”的赫赫威名。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那些真正凶险的生死关头,在那些不得不拼命的绝境之中,是他潜意识里动用的右手剑,一次又一次地将他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左手剑是他展露给世人的锋芒,右手剑才是他深藏于心的底牌。
这个秘密,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顾渊,竟然一语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