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直跑到巨灵山脚下才停了下来。
朱风捂着胸口渗血的伤口,指缝间隐隐透出一丝青黑。
拉娅的西域血蛊虽暂时压制了“画骨香”的毒性,但那寒气仍如附骨之疽,顺着经脉游走。
“四哥,咱真要去地窖?”七把叉缩着脖子,手里攥着从红袖招龟奴那儿顺来的钥匙,“那琵琶精说不定正等着咱呢……”
“去。”
朱风咬牙,额角沁出冷汗,“第一次单独办案,不能就这样半途而废。”
拉娅指尖一挑,一只赤蝎从她袖中爬出,蝎尾轻摆,似在探路。她低声道:“血蛊感应到地窖有阴气,比琵琶师的琴音更邪。”
三人绕至红袖招后厨,油腻的灶台旁堆着十几个酒坛。
七把叉踮脚去摸最上层的酒坛,他刚抱起酒坛,脚下突然一空——
“哎哟我——”
七把叉整个人倒吊在半空,裤腰带卡在翻板陷阱的绳套里,两条腿乱蹬,活像只被钓上岸的胖头鱼。
朱风额角青筋一跳:“……别乱动。”
拉娅掩唇轻笑,指尖一弹,赤蝎顺着绳索爬上去,毒钳一剪,七把叉“扑通”摔进朱风怀里,砸得他伤口一疼,闷哼一声。
“四哥!”七把叉手忙脚乱爬起来,鼻尖几乎贴上朱风的下巴,“我、我不是故意的……”
朱风一把推开他,疼得他脸色铁青:“别靠这么近……不习惯……”
地窖入口终于显露——石板移开,一股混杂着脂粉与腐味的冷风扑面而来。
朱风点燃神捕营特制火折子,火光映出一条狭窄石阶,石壁上黏着些半透明的丝状物,像是什么东西蜕下的皮。
“跟紧我。”朱风低声道,率先迈步。
七把叉拽着朱风的袖子,哆哆嗦嗦往下蹭,嘴里不停:“嫂子,你这蝎子能不能借我一只防身?我、我总觉得后脖子凉飕飕的……”
拉娅笑而不语,袖中赤蝎却突然昂首,蝎尾直指前方——
火光所及之处,数十尊玉像静静矗立。
那些玉像通体莹白,肌肤半透明,内脏轮廓若隐若现。
她们或坐或立,姿态曼妙,面容却凝固在极乐与痛苦的临界点——唇角含笑,眼角却凝着泪。
最骇人的是,她们全都赤身裸体,纤豪必现……雪白的肌肤上爬满青黑色符文,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
“姥姥的……”七把叉瞪圆了眼,“这、这都是真人变的?”
朱风走近一尊玉像,指尖轻触其肩头——冰凉滑腻,像摸着一块寒玉。
他顺着玉像脊背往下探,突然一顿:“脊骨被抽了。”
拉娅凑近细看,瞳孔一缩:“是‘玉髓’。”
玉像后颈处嵌着一截青白色的柱状物,表面刻满符文,正是阴司禁术“锁魂术”的标记。
拉娅的赤蝎爬上玉髓,突然焦躁地摆尾——玉像的眼珠竟跟着转动了一下。
“活的?!”七把叉尖叫一声,猛地后退,撞上另一尊玉像。
那玉像被他撞得一晃,竟缓缓抬起手臂,五指如钩,朝他后心抓来——
“蹲下!”朱风暴喝,玄铁刺脱手而出,擦着七把叉的耳畔钉入玉像掌心。
玉像动作一滞,朱风趁机拽过七把叉,却见那玉像的嘴角慢慢咧开,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拉娅割破手指,一滴血珠弹在玉像眉心。玉像浑身剧颤,符文骤亮,随即“咔嚓”一声裂开——
珍珠从裂缝中滚落,刻着一个“怨”字。
地窖深处,突然传来一声轻笑:“活人碰玉髓……会死的哦。你们胆子不小,还敢来。”
琵琶师的白衣身影自暗处浮现,指尖轻拨,无形琴弦“铮”地一响——
朱风胸口的伤口,再度崩裂。
朱风闷哼一声,捂住胸口后退两步,指缝间渗出大量青黑色的血。
琵琶师的白衣在火光映照下泛着冷光,他指尖轻抚琴弦,嘴角噙着笑:\"大人,这《锁玉魂》的滋味如何?\"
拉娅的赤蝎突然暴起,化作一道红影直扑琵琶师面门。
琵琶师侧身避过,斗篷扬起时,露出半截手臂——那根本不是人皮,而是青白色的玉雕,关节处嵌着细小的珍珠,随着动作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西域血蛊?\"
琵琶师轻笑,\"可惜啊......\"他指尖一挑琴弦,地窖内的玉像突然齐齐转头,空洞的眼眶对准三人。
七把叉毛骨悚然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四、四哥,这些玩意儿怎么全动了......\"
朱风咬牙拔出玄铁刺,刺尖对准最近的一尊玉像。
那玉像保持着起舞的姿势,雪白的肌肤下,内脏轮廓微微蠕动,仿佛还活着。
月光从地窖顶部的缝隙漏下,照在玉像脸上,竟映出两行血泪。
\"装神弄鬼!\"朱风猛地掷出铁刺,玉像应声碎裂。
一颗珍珠从裂缝中滚出,七把叉手快捡起,对着火光一看——珍珠内竟蜷缩着一条青黑色的小虫,虫身透明,隐约可见内脏。
\"是魂蛊!\"拉娅脸色骤变,\"她们把魂魄封在珍珠里......\"
琵琶师突然狂笑,琴音陡然急促。
地窖内的玉像随之扭动起来,僵硬地迈步逼近。
一尊玉像的手臂\"咔嚓\"断裂,露出里面的玉髓——那根本不是骨头,而是一截刻满符文的青玉柱,柱身上用朱砂写着\"南海·痴\"。
\"七把叉!\"朱风暴喝,\"把那珍珠砸了!\"
七把叉手忙脚乱地将珍珠往地上一摔。
\"啪\"的一声脆响,珍珠裂开,青黑色的蛊虫振翅欲飞,拉娅的银簪已如闪电般刺下,将虫子钉死在地。
被钉死的蛊虫突然发出尖锐的嘶叫,地窖内所有玉像同时僵住,脸上浮现痛苦的表情。
拉娅一语道破玄机:\"这是以血为引......珍珠是锁......\"
琵琶师脸色一变,琴音戛然而止。
他猛地后退两步,玉雕手臂上的珍珠突然一颗接一颗爆裂,青黑色的汁液溅在白衣上,腐蚀出一个个小洞。
\"你们......\"
琵琶师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慌乱。
他转身欲逃,却被七把叉扔出的酒壶砸中后脑——坛子碎裂,里面装的不是酒,而是五黑狗的血。
黑狗血乃三界通用性价比排名第一的辟邪之物。
琵琶师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玉雕手臂冒出青烟。
他踉跄着撞向一尊玉像,那玉像竟张开双臂将他抱住,两张一模一样的脸贴在一起——琵琶师的脸皮开始融化,露出底下另一张苍老的面容。
\"老鸨......\"朱风瞳孔一缩。
琵琶师趁机挣脱,斗篷一甩消失在黑暗中,只留下一串珍珠滚落在地。
七把叉刚要追,拉娅突然拽住他:\"别动!\"
她蹲下身,用银簪拨弄那些珍珠。每颗珍珠表面都刻着字——\"欢\"、\"怨\"、\"痴\"、\"恨\"......与玉腰奴妆台下的\"泪珠串\"一模一样。
最可怕的是,当月光移动时,珍珠内浮现出模糊的人脸,嘴唇开合,仿佛在无声尖叫。
地窖深处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倒地。
朱风握紧铁刺缓步靠近,火光所及之处,一尊特别高大的玉像仰面倒下,胸口插着一把玉簪——簪头刻着\"南海\"二字。
玉像的腹部已经裂开,露出里面蜷缩的......
一具新鲜的尸体。
琵琶师的惨叫声还在地窖深处回荡,朱风却已经顾不得追了。
那尊倒下的玉像腹部裂开,露出里面蜷缩的尸体——是个年轻女子,皮肤尚未完全玉化,胸口插着玉簪,簪尾的珍珠刻着\"痛\"字。
\"是红袖招的舞姬......\"
拉娅蹲下身,指尖轻触女子脖颈,\"还有体温,刚死不久。\"
七把叉突然干呕起来:\"四、四哥......她肚子里有东西在动......\"
朱风用铁刺挑开尸体的衣襟,只见她腹部皮肤下鼓起一个个小包,像是有虫子在爬。
拉娅的赤蝎突然暴起,蝎尾狠狠刺入尸体腹部——
\"噗\"的一声闷响,青黑色的汁液喷溅而出,几条细如发丝的白虫扭动着钻出,瞬间被赤蝎撕碎。
\"是玉髓虫。\"
拉娅声音发冷,\"它们在吃空内脏,好把活人做成玉像......\"
地窖深处突然传来琵琶师的冷笑:\"知道得太多,可是会变成玉像的哦!\"
琴音骤起,比先前更加凌厉。
朱风胸口刚止血的伤口再度崩裂,青黑色的血顺着衣襟往下滴。
拉娅一把扶住他,割破自己的手腕,血珠化作三只赤蝎,朝琴音来处扑去。
\"七把叉!\"朱风咬牙,\"把那盒'凝玉香'拿出来!\"
七把叉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个小木盒——正是他从玉腰奴妆台顺走的香粉。
朱风抓过盒子,将香粉全洒在自己伤口上。
奇迹般地,青黑色的血渐渐转红,伤口的寒气被压制住了。
\"有用!\"七把叉眼睛一亮,\"四哥,这香粉能解毒?\"
\"不......\"拉娅盯着朱风的伤口,\"是以毒攻毒。凝玉香和画骨香同源,暂时中和了毒性。\"
琴音突然变得急促,地窖里的玉像集体颤抖起来,符文一个接一个亮起青光。
最靠近三人的一尊玉像突然张开嘴,发出刺耳的尖啸——
拉娅喊道:\"官人,用火!玉髓虫怕热!\"
朱风猛地扯下腰带,浸了火折子的油,瞬间点燃成一条火鞭。
火鞭横扫,最近的几尊玉像\"咔嚓\"裂开,里面的玉髓虫疯狂扭动,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琵琶师终于现身了。他从暗处缓步走出,白衣已被黑狗血腐蚀得千疮百孔,玉雕手臂也裂了几道缝。
但最骇人的是他的脸——皮肤像融化的蜡一样往下滑,露出底下另一张苍老的面容。
\"你们......\"琵琶师的声音变得嘶哑,\"都要变成玉像......\"
他突然暴起,扑向七把叉,七把叉本能往后一撤……他猛然转向,五指如钩抓向拉娅。
拉娅闪避不及,肩头被划出三道血痕——伤口瞬间泛青,竟是中了画骨香!
“糙你姥姥的……玩声东击西啊!”
七把叉的焚天枪,一个前突扎向琵琶师的裆部。
让七把叉万万没想到的是,焚天枪整个枪头都扎进了,却被她夹住了,转了几下,没能抽回来……
朱风怒吼一声,火鞭直取琵琶师咽喉。琵琶师玉臂一挡,火焰与玉石相撞,发出\"噼啪\"爆响。
趁这空隙,七把叉做了件谁都没想到的事——他抓起地上那具半玉化的女尸,用尽全力朝琵琶师砸了过去!
\"砰!\"
女尸在琵琶师身上撞得粉碎,藏在腹部的玉髓虫全泼在了他身上。
琵琶师发出凄厉的惨叫,玉雕手臂上的裂缝越来越多,最终\"哗啦\"一声碎了一地。
他踉跄后退,从破碎的袖中掉出个东西——
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订单,上面写着:\"杨十三郎·定制怒相\"。
琵琶师趁机转身就逃,却在拐角处撞上抢先一步挡住去路的朱风,朱风三棱刺一横反手一刺扎中琵琶师的檀中穴……
琵琶师膝盖一软跪倒在地,脸上的皮\"嗤啦\"一声彻底脱落——
露出底下老鸨的脸。
\"你不是琵琶师......\"朱风惊呼,\"你是红袖招的老鸨!\"
\"咯咯咯......\"老鸨诡笑着,嘴角裂到耳根,\"谁说......我只能有一张脸?\"
她突然撕开自己的衣襟——胸口赫然嵌着十二颗珍珠,每颗都刻着字。
最中间的那颗,正闪着血红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