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一周过去了,春风里那股子扎人的寒意,总算跟着日子慢慢散了不少。
要是往常,这傍晚的四合院早该飘着饭菜香,孩子追着大人跑,烟火气能裹着整个院子。
可今儿不一样 —— 中院那棵老槐树下,长条木桌又支棱起来了。
三大爷阎埠贵揣着他那本磨了边的小本本,早早就占了桌边最亮堂的位置,
笔尖在纸上无意识地划着圈儿,眼睛却跟粘了胶似的,不住往院里人群那头瞟,
嘴里还小声嘀咕:“瞧瞧这阵仗,许家今儿指定得有热闹看。”
今儿来的不光是院里老少爷们,还有从西花市特意赶过来的许大茂他爹许伍德。
这位前门电影院的老放映员,最近几天往这儿跑得比往常可勤快多了,
可那张本来就长的脸,愣是越拉越长,跟挂了霜的驴脸似的,耷拉得都快到胸口了。
他旁边坐着媳妇叶秋玲,这会儿正拿手帕摁着眼睛,时不时抽搭两下,
瞅着身旁儿子许大茂的眼神,满是心疼,嘴里还碎碎念:
“我的儿啊,怎么就落得这地步了呢。”
许大茂裹着件厚棉服,领子立得老高,脸却白得像张漂过的纸。
才刚听一大爷说两句,就 “咳、咳、咳” 地弯下腰,
剧烈的咳嗽让他肩膀抽得跟台漏了气的风箱似的,
每一声都带着颤音,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
旁边的娄晓娥赶紧递过手帕,指尖一碰到他冰凉的手,心 “咯噔” 一下又沉了沉 ——
那双手抖得连帕子都攥不住,更别说像从前那样,稳稳骑着自行车下乡放电影了。
她悄悄拢了拢衣襟,把微微隆起的小腹遮得严实些,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意:
就这么个病秧子,往后还怎么跑出去鬼混,还怎么跟她蹬鼻子上脸?
“事儿呢就是这么个事儿。”
一大爷易中海清了清嗓子,声音透着股子威严,目光先落到许伍德身上,
“老许,大茂这情况你也清楚 —— 轧钢厂那边放话了,
放映员的活儿他肯定干不了了,必须办病退。
现在最要紧的,是他跟晓娥往后的生计,得有个章程,总不能让娘俩饿着肚子吧?”
许伍德还没开口,许大茂他妈先抹了把眼泪,带着哭腔说:“老易啊,
不是我们老两口不省心!大茂这一病退,每月就那点退休金,够干啥的?
晓娥就是想找活儿,可她那成分……”
她话没说完,就被许伍德狠狠瞪了一眼,那眼神跟刀子似的,
恨不能在她身上戳出俩窟窿。
可这话实在不是时候,院里顿时响起几声低低的议论 ——
谁不知道娄晓娥的成份是受了她爹牵连?许家这会儿提这个,分明是想甩锅!
娄晓娥攥着衣角,指节都泛了白,声音轻轻的,却字字清晰:“爸,妈,
我知道成分是道坎儿,所以也没指望找啥正经工作。只是大茂住院那几天,
所有花销都是我跟院里街坊借的,这笔钱,总得有个人还吧?”
她抬眼看向许伍德,眼神里带着股子倔强,
“您是家里长辈,这账,理应由您来清,没道理让我一个孕妇扛着,您说是不是这理儿?”
“这话在理!”
二大爷刘海中 “啪” 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搪瓷缸都晃了晃,里面的茶水溅出几滴,
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直瞅着许伍德,那股子憋了许久的火气总算找着了出口,
“老许,你别在这儿装糊涂!当初大茂接你班的时候,你拍着胸脯跟大伙说,
要让他好好过日子,现在他出了事,你倒想躲?晓娥一个孕妇,挺着肚子满院子借钱,
你当爹的不出头谁出头?再说了,你在前门电影院当放映员,工资比一般人高不少,
还这点钱怎么就不宽裕了?我看你就是不想管!你丫不挺能哏吗?这会儿咋蔫了?”
这话里的针对劲儿,院里人都门儿清 —— 前些年许大茂仗着自己是轧钢厂放映员,
没少挤兑想托关系弄电影票的刘海中,许伍德也没少护着儿子,
刘海中早憋了一肚子气,今儿正好借机会发作。
许伍德脸涨得跟猪肝似的,指着刘海中就嚷嚷:“老刘,这是我们许家的家事,
跟你有啥关系?你少在这儿煽风点火,咸吃萝卜淡操心!”
“怎么没关系?”
刘清儒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身子往前探了探,语气不大不小,却字字都能传到人耳朵里,
“大茂住院那阵儿,娄晓娥满院子跑着借钱,我们大伙可都多少出了点,你当看不见呐?
许叔您作为长辈,本就该担着这份责任,怎么能说出‘没关系’的话来?这也太不地道了!”
秦淮茹也跟着点头,伸手摸了摸怀里小闺女的头,小闺女眨巴着大眼睛瞅着院里的热闹,
秦淮茹语气软和却带着力道:“晓娥这怀的是你们许家的根儿,许大爷您可得想明白。
现在不帮衬着,将来孩子生下来,难道让孩子跟着受苦?
再说大茂平日在院里的所作所为,大伙都看在眼里,这会儿他落了难,
晓娥没撒手不管就不错了,许家怎么还能让晓娥受这委屈?
传出去,街坊邻居不得戳许家脊梁骨?”
陶小蝶也赶紧凑过来帮腔,嗓门亮堂得很,恨不得让半条街都听见:“就是!
您家大茂在咱这院儿里,今儿跟这个吵,明天跟那个闹,
没事就背地里嘀咕这个嘀咕那个,嘴碎得跟个老娘们似的!三天两头不着家,
搁外面鬼混,啥时候顾过家?现在他都成这样了,晓娥要个保障,
想把西厢房转到自己名下,这不是应该的吗?她怀着孩子,万一将来有个好歹,
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那像话吗?许家总不能这么没良心吧,这事儿办得不地道!”
这话一出,院里顿时响起一片附和声:“是啊,西厢房本来就是给大茂当婚房的,
现在晓娥怀着许家的孩子,转到她名下怎么了?合情合理!”
“许大爷要是连这点担当都没有,那也太说不过去了,以后别在外面抬头做人了!”
“晓娥多不容易啊,成分不好找不到工作,还得照顾病秧子似的许大茂,
许家再不负责,就真没人情味了!”
许大茂他妈急得直跳脚,指着院里人就喊:“你们这是干啥?
合起伙来欺负我们老两口是吧?那西厢房是许家的祖产,
凭啥转到她娄晓娥名下?没门儿!门儿都没有!”
她这话刚落,院里就响起一阵更响的议论声,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祖产也得看给谁!” 刘海中又接了话,眼神里满是不屑,
“大茂要是有本事,别惹事生非落得这副模样;武德你也是个大老爷们儿,要是有担当,
别让儿媳怀着孕还得操心借钱的事。现在大伙都在这儿,今儿这事就得说道说道,
不能让晓娥受了委屈,咱四合院不能没这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