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丸入口,先是苦涩,之后便是浓郁的腥味,仿佛被喂了一大口血,朝宁的脸一皱,舌尖一动,想将药丸顶出去,嘴巴却被牢牢堵住,殷暮宸霸道的将药丸又推回去。
“咕咚”一声,朝宁缴械投降,将药咽了下去。
见她已经将药丸咽下,殷暮宸松开了她。
“好苦.....唔......”朝宁张口,一颗桂花糖正好塞进她口中。
甜滋滋的桂花糖,驱散了口腔里的苦腥味,朝宁眉头舒展开。
“你还随身带着桂花糖?”她倒是不记得,殷暮宸有随身带糖的习惯。
“刚在路上买的。”想着她怕苦的样子,看见有卖桂花糖的,顺手就买了。
他还记得,她怕苦。
朝宁心里一暖。
殷暮宸视线凝着她,“那日在宸王府的书房,你曾说过,你没来得及对你的爱人,说一句喜欢,那现在……可还算数?”
朝宁眸光一颤,当时他失忆,她毫不脸红的就说出了喜欢,如今殷暮宸提起这档子事,朝宁的脸不由一热。
“自然……算数。”说完扯住被子蒙住脸。
下一刻,被子被扯下来,殷暮宸的脸在她眼前放大。
“我在你心里是唯一?”
朝宁望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是唯一。”
殷暮宸眉目舒展开,勾了勾唇,“你对我一见倾心,爱慕至极?”
完蛋了,当初趁着他失忆时调戏他的话,他全都记得。
朝宁又想钻被窝了。
刚错开脸,脸颊被他温热的手指一把捏住,低沉带着蛊惑的声音响起,“别想躲,怎么,敢说不敢承认?”
朝宁被迫对上他炽热的视线,“虚(谁)书(说)唔(我)不敢情(承)认?”嘴被捏住,她说出的话含糊不清。
“噗嗤……”殷暮宸低低笑出声。
朝宁一把拍开他的手,瞪着他,“你欺负人,不理你了!”
“好好好,不逼你了,不跟病人一般见识。”
“银雪还好吗?”朝宁抬眸问道。
殷暮宸干脆在她身侧一躺,“它很好,南清的药庐里,也有一只银狐,是只雌狐。”
朝宁眼眸一亮,“能将那只雌狐救出来吗?”
救出来,给银雪做媳妇。
“已经救出来了,现在在宸王府。”
“太好了,银雪有伴儿了。”朝宁扬唇笑了笑。
只不过,那只雌狐状态不是很好。殷暮宸没说,不好的事,他不想让她知道。
他发现银狐时,它身上的毛几乎掉光了,瘦骨嶙峋的蜷缩在笼子里。
在药庐密室里,他躺在木板床上,南清拿来绳索欲捆住他的手脚。
殷暮宸对南清道:“不用绑,这回本王一定不会逃,也不会乱动。”
心头血被抽出时,他一阵恍惚,幼年被绑在木板床上瑟瑟发抖的他,和十年后坦然躺着心甘情愿被抽血的他,重合了。
他被迫抽了多年心头血,只有这一次,他是自愿的。
转过脸,他看到一双漂亮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主人,是一只银狐,他却从这只银狐的眼里看到了同病相怜的意味。
银狐在同情他,也在共情它自己。
“南清,把它放了吧,瘦成这样,已经抽不出血了。”他的声音回荡在密室里。
“是。”意外的,南清竟然同意了。
他当晚便把银狐带回了宸王府。
两只银狐相见的时候,银雪的眼睛里,有盈盈泪光。
“银雪,它还太弱,你小心些。”
银雪将自己的食物叼来给它吃,它轻轻嗅了嗅,似是不敢相信般睁大了眼睛。
银雪将食物往它面前推了推。
它轻轻舔了舔。
殷暮宸从这只银狐身上仿佛看到了他自己。
久处深渊炼狱,总是不相信幸福会突然降临,反复试探,患得患失。
殷暮宸收回思绪,转过脸,朝宁长睫轻垂,呼吸绵长,已经睡着了。
解毒丸在起作用了。
殷暮宸一瞬不瞬盯着她的脸,床上的人,脸色青白,嘴唇呈现淡紫色,亲了亲她的额头,她的额头很凉。
这个毒实在是太霸道了。
即便只剩余毒也在掠夺着她的生机。
将她冰凉的手握在掌心,朝宁的手比他的小很多,又白又软,他一只手就能将她整只手牢牢包在掌心。
殷暮宸的心被填得满满的,望着朝宁的眼眸温柔的能溢出水来。
“真想把你圈在我身边,一刻也不分离。”他喃喃道。
翌日,朝宁睁开眼,发现殷暮宸躺在她身旁睡着了,手被他轻轻握在手里,暖暖的。
朝宁数着他浓密的睫毛。
数了很久,也不见殷暮宸醒来。
望着他苍白无血色的脸,朝宁心思微动,抽出手,按在他的腕脉上。
脉象显示他失血过多,心中一凛。
殷暮宸在来的路上受了伤?
轻轻掀开了他的衣襟,殷暮宸雪白的胸口赫然一个指甲盖大小的伤疤。
看颜色是新伤。
他又被取血了。
想到昨晚吃下的那枚解毒丸,融化后浓郁的血腥味儿。
原来竟是用殷暮宸的心头血炼制的。
朝宁眼眶酸胀。
她的挚爱,捧着心血,千里迢迢,为她而来。
轻轻起身,没有惊动他。
朝宁执笔写下两张药方交给锦月,“殷暮宸的药膳加这几味药,汤药按这个方子熬,熬好了端进来。”
“是。”
朝宁推门进来的时候,殷暮宸已经醒了。
他声音沙哑,“我睡得有些沉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朝宁扬唇,“你连夜赶路,疲累至极,多睡会儿又不是什么罪过,叫醒你做什么?”
“我是来照顾病人的,结果睡得比病人还沉,这……像话吗?”他拢紧衣襟站到她面前,凑近她低低一笑,眼眸似钩子。
朝宁不由心神一荡。
这家伙,越来越会勾人了。
“公主,药膳好了。”
“端进来吧。”
锦月端着个瓷盅走进来。
朝宁接过来,捏着勺子轻轻搅拌,待热气散的差不多了,她抬眸,“我专门让厨房炖的药膳,喝点。”
殷暮宸望着她,“你还病着,操劳这些做什么?”
朝宁拉了他的手,殷暮宸乖乖坐下来,拿起汤匙,轻轻吹了吹,放进嘴里,有红枣的味道,是补血的。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