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岁岁没理他们,径直往赵家猪圈走。
赵建军蹲在猪圈墙根,脸皱成个疙瘩。
见她来,赶紧站起来。
“苏同志,你看这……”
猪圈里的两头黑猪趴在地上,哼哼唧唧的。
食槽里的饲料没动多少,地上确实有稀粪。
苏岁岁蹲下来,没敢碰猪,只是仔细看了看它们的眼睛,又闻了闻食槽里的饲料。
“这饲料是按我说的比例配的?”
“是啊,一点不差。”
赵建军媳妇赶紧说,“昨天配的,今天早上刚喂的。”
“有没有剩的饲料?给我看看。”
苏岁岁接过赵建军递来的半盆饲料,用手指捻了捻,又闻了闻,眉头皱得更紧。
饲料里,好像掺了点别的东西,有点像发霉的玉米味。
“你们配饲料的时候,用的玉米是不是新的?”
“是……是前几天从粮站买的,看着挺干的啊。”
赵建军挠挠头,“难道是玉米有问题?”
“不好说。”
苏岁岁站起身,“得找兽医来看看,先确定猪是啥毛病。王支书,能麻烦你去县里请下王站长不?”
王老实赶紧点头:“我这就去!”
“别去了!”
陈宝娟堵在门口,“我看就是你们的饲料有毒!”
“还请啥兽医?是不是想串通一气蒙骗我们?今天你们不把这事说清楚,就别想出村!”
“陈宝娟你讲点理!”王彩荷气得很,“我们好心好意来帮你们,你们就这么对待我们?要是猪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赔!但你别在这儿胡搅蛮缠!”
“赔?你们赔得起吗?”陈宝娟拍着大腿哭嚎,“那可是俺们村的指望啊!你们这些城里来的,哪里懂俺们的苦!”
周围的村民越聚越多,有劝的,有骂的,还有看热闹的。
赵建军媳妇急得直哭:“都怪我……”
苏岁岁按住她的手,声音很稳,“这事肯定有原因。”
“大伙儿别急,等兽医来了,查清楚是啥问题,该咋解决就咋解决。要是真是我们的饲料有问题,我们赔,一分不少!但要是有人故意搞鬼,我们也不能背这个黑锅!”
有人小声道:“是啊,先让兽医看看再说。”
陈宝娟见没人附和,哭声也小了点,只是梗着脖子:“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查出啥来!”
苏岁岁没理她,转身对李群芳道:“你去把咱带来的饲料样品拿过来,跟赵家的饲料对比一下。”
“菊英姐,你守着猪圈,别让任何人靠近,尤其是别让猪再吃任何东西。”
“哎!”俩人赶紧应声。
王彩荷凑到苏岁岁身边,压低声音:“你觉得是有人搞鬼?”
苏岁岁瞥了眼不远处的陈宝娟和几个一直跟着起哄的村民。
“不好说,咱带来的饲料都是新配的,不该出这样的问题。”
赵建军蹲在地上,狠狠抓了抓头发,“我媳妇昨儿配的时候,我在旁边看着,玉米、豆饼都是按你给的方子来的,一点没差。今早喂的时候,我还瞅了眼,也没见啥不对劲啊。”
“那就怪了。”王彩荷皱着眉,“总不能是饲料自己长霉了?”
旁边一个看热闹的年轻媳妇插了句嘴:“会不会是……有人趁你们不注意,往食槽里撒了啥?”
这话一出,赵建军猛地站起来:“谁会干这事?咱村虽说有拌嘴的,可没这么缺德的!”
“咋没有?”
王彩荷瞪了不远处的陈宝娟一眼,“有些人见不得别人好,就盼着咱这事黄了!”
陈宝娟听见了,立马炸了:“你啥意思?你指桑骂槐呢?我可告诉你,别血口喷人!”
“我喷没喷人,你自己心里清楚!”
王彩荷也不让步,“打从我们来村里,你就没给过好脸色,不是说我们瞎折腾,就是咒我们把猪喂死,现在猪真出事了,你倒跳得最欢!”
“你!”
陈宝娟气得脸通红,撸起袖子就要上前,被旁边的人拦住了。
“行了行了,吵啥?等兽医来了,不就啥都清楚了?”
正闹着,就见王老实领着个穿蓝布中山装的中年男人匆匆赶来。
“苏同志,这是县畜牧站的王站长。”
“王站长,麻烦您了。”
苏岁岁赶紧迎上去,“您快给瞅瞅,这猪到底咋了。”
王站长也不啰嗦,放下药箱就往猪圈走。
他先是蹲在猪圈外,仔细看了看猪的眼睛和鼻子,又让赵建军打开猪圈门,进去用手摸了摸猪的耳朵根,捏了捏猪的肚子。
猪哼哼着躲开,他也不在意,又舀了点食槽里的饲料,放在鼻尖闻了闻,眉头一下子皱紧了。
“这饲料不对。”
王站长直起身,对苏岁岁道:“里面掺了发霉的玉米粉,量还不少。猪吃了这个,轻则拉稀不进食,重则会中毒。”
“发霉的玉米粉?”
赵建军媳妇哭着道:“我们没掺啊!买的玉米都是好的,晒得干干的!”
“不是你们掺的,就是有人后加进去的。”
王站长肯定地说,“你看这饲料,上面一层有霉味,底下的倒还算正常,明显是后来撒上去的。”
“谁这么缺德啊?”
“怪不得猪会出事,原来是有人搞鬼!”
“我看就是不想让我们把这事干成!”
陈宝娟的脸唰地白了,嘴里嘟囔。
“谁……谁会干这事?说不定是你们自己弄错了……”
“王站长,您能确定吗?”苏岁岁追问。
“确定。”
王站长从药箱里拿出个小玻璃罐,舀了点饲料装进去。
“回去化验一下就知道了。这发霉的玉米里有黄曲霉,是有毒的,猪吃了肯定不行。”
赵建军气得浑身发抖,抄起墙角的扁担就要往外冲:“俺知道是谁干的!俺去找他算账!”
“你别冲动!”苏岁岁赶紧拉住他,“现在没证据,别冤枉了好人。”
“还能有谁?”王彩荷指着陈宝娟,“从我们来,就她一个人跳得最欢,不是她是谁?”
陈宝娟吓得往后躲,嘴里喊着:“你别胡说!不是我!我可没干这事!”
“是不是你,大伙儿心里都有数!”
王彩荷寸步不让,“刚才你还说我们的饲料有毒,现在知道是有人搞鬼,你倒不吭声了?”
“我……我就是猜的……”陈宝娟的声音越来越小。
王站长看这架势,赶紧打圆场:“先别吵了,救猪要紧。”
“我这儿有止泻和解毒的药,先给猪打上针,再用绿豆水拌点麸皮喂,应该能缓过来。”
“哎!谢谢王站长!”
赵建军媳妇赶紧去烧热水,赵建军也放下扁担。
苏岁岁走到王站长身边,“王站长,这药得用几天?不会留下后遗症吧?”
“放心,发现得早,问题不大。”
王站长一边配药一边说,“连着打三天针,再注意观察,应该能好。就是以后饲料得看紧点,别随便放在外面,配好的饲料最好当天用完。”
“我们知道了,谢谢您。”
苏岁岁点点头。
这事明显是冲着她们来的。
要是查不出是谁干的,以后指不定还会出啥乱子。
周围的村民看陈宝娟的眼神都变了……
“可不是嘛,她家大儿媳刘阿香,今早鬼鬼祟祟地往赵家这边来过……”
陈宝娟听见这些话,急得直跺脚:“你们别瞎猜!阿香是去买酱油的!跟这事没关系!”
“买酱油?”
王彩荷冷笑一声,“买酱油用得着绕到猪圈后头去?我看是去撒霉玉米吧!”
“你胡说!”
苏岁岁看了眼闹哄哄的场面,对王老实道:“王支书,这事就不麻烦您了,我们先在这儿照顾猪,等猪好点了,再跟您商量后续的事。”
“哎,行。”
王老实叹口气。
“苏同志,你们别往心里去,村里大多数人还是好的,就是……就是有些人脑子转不过弯来。”
王站长给猪打完针,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就跟着王老实走了。
临走前,他悄悄对苏岁岁道:“发霉的玉米粉,看着像是从陈粮堆里筛出来的,你们可以从这方面查查。”
苏岁岁点点头,心里有了数。
赵建军:“苏同志,让你们受委屈了。”
“这事肯定是冲着你们来的,俺给你们添麻烦了。”
苏岁岁:“不怪你。”
“这事是有人想搅黄咱们的畜牧业试点,可咱们不能让他们得逞。”
“你放心,等猪好了,咱们该怎么干还怎么干,而且要干得更好。”
王彩荷:“对!咱明天就把饲料配方贴得全村都是,让老乡们都看看咱的饲料是啥样的,再把配好的饲料锁起来,看谁还敢搞鬼!”
人群散了。
周兰芝端着一盆洗好的衣服从旁边经过,她低着头,脚步匆匆,看见苏岁岁,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来。
“我……我看见刘阿香在村头的陈粮堆那儿筛东西,当时没注意……”
苏岁岁心里一动:“苏时候的事?”
“就……就在昨天晚上。”
周兰芝的声音更小了,“我不敢肯定,但她看见我,瞪了我一眼我就走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兰芝姐。”
苏岁岁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周兰芝点点头,赶紧走了。
陈宝娟家,刘阿香正坐立不安地在屋里转悠。
见陈宝娟从外面回来,赶紧迎上去:“娘,咋样了?猪死了没?”
陈宝娟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死啥死?王站长给治好了!你说你办的叫啥事?撒点霉玉米都能被人看出来!要不是我在那儿拦着,人家早怀疑到你头上了!”
“我哪知道会被发现啊?”
刘阿香嘟囔着,“我就是想让她们的饲料出点问题,让她们赶紧走,省得在村里碍眼……”
“你懂个屁!”
陈宝娟狠狠拍了她一下。
“现在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让她们得了同情!我看这事没那么容易完,这段时间老实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