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立在回廊下,袖口还沾着昨儿狗肉油纸包蹭的黄印子。
阳光斜斜劈下来,晃得他眯起眼。
远处官员们低头走路的模样,活像一群偷鸡被抓的村汉。
他没挪窝,就那么杵着,脑子里转的不是赏罚名单,是另桩事——兵太慢了。
前两天刚平了政变,北边快马就来报,说匈奴在边境晃悠,结果调三万骑兵过去,光集结就花了六天。
等部队赶到,人家早溜没影了,连根毛都没捞着。
“这哪是打仗,”他嘀咕,“这是请客吃饭还得提前下帖子。”
正琢磨着,一道影子从拐角闪出来,步伐又轻又稳,走姿跟旁人不一样,腰杆挺得笔直,眼神总往高处瞄。
是韩信来了。
“陛下。”韩信抱拳,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楚,“臣搞了个物件,您瞧瞧。”
说着从怀里抽出一卷竹简,外头裹着层麻布,边角磨得发白,一看就是翻来覆去看过好些回。
刘邦接过来,抖开一瞅,里头画了不少线条,还有小格子,密密麻麻标着数字符号,像账本,又不全是。
“这是啥?算粮草的?”
“算也算是。”韩信嘴角微微一扬,“但臣算的不是米面,是‘咋让兵跑得更快’。”
刘邦皱起眉:“你别整这些玄乎的,直接说大白话。”
韩信也不急,伸手点了点竹简上一个红点:“假设敌军今儿突袭函谷关,按老法子,咱得先派人确认、再传令郡县、征调兵马、备粮备马,一套流程走完,最快也得三天。”
“然后呢?”
“用这个算法,”韩信指着图上几条交叉线,“咱提前把全国兵力分布、粮道位置、驿站运力全输进去,系统自个儿算最优路径。一旦有警讯,半日内就能把调度部署弄好。”
刘邦愣了两秒:“你管这叫‘系统’?听着跟铁匠铺打铁的锤子声似的。”
“叫啥都行。”韩信神色淡然,“关键是它能预判敌人下一步动作,还能照着天气、地形、士气改方案。比如昨儿刮西北风,骑兵逆风走效率降了一成五,算法就会自个儿改道或多派补给。”
刘邦听得眼睛慢慢睁大:“所以你这是拿打仗当……下棋?”
“差不多是这意思。”韩信点头,“战场千变万化,可规律能算出来。就像您吃狗肉时说话特有劲儿,这种‘加成’也能放进模型里算。”
刘邦差点呛着:“你连这都知道?”
“全军都知道。”韩信面不改色,“樊哙受伤那晚,您撕开油纸包那一声喊,顶得上两千精兵。”
刘邦咧嘴笑了:“那你这玩意儿,真能比我喊一嗓子管用?”
“不一定比嗓门大,”韩信说得认真,“但它不会吃饱了瘫在地上不动弹。”
两人对视一眼,一块儿笑出了声。
军议殿里,沙盘已经摆好了。
木头做的山川河流,铜片代表城池,小旗子插得满处都是。
一群老将围在边上,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信”。
“打仗靠算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校尉哼了一声,“我当年在巨鹿,项羽一声令下,咱就往前冲,哪有那功夫坐这儿拨算盘珠子?”
旁边有人跟着附和:“就是,刀剑没长眼,谁赢谁输看的是命,不是几张破竹片。”
韩信不跟他们争,只问刘邦:“要演示吗?”
“演!”刘邦一屁股坐下,“不然叫这么多人来干啥,听你说相声?”
韩信转身拿起一根细木棍,指向沙盘中央:“现在模拟敌军突袭函谷关云计算中心——”
“等等!”那老校尉举了举手,“啥叫‘云计算中心’?咱大汉有这物件?”
“就是存兵册、管粮道、发军令的地方。”韩信解释,“相当于人的大脑。”
老校尉挠了挠头:“哦……那不就是萧何的办公室?”
“这么理解也成。”韩信忍住笑,“现在,敌军已经突破外围防线,按老法子调兵得三天,这期间关口十有八九得丢。但咱用新算法——”
他抬手一挥,两名亲兵立马搬上来两个陶盘,上面堆着五铢钱、刀币、玉玺模样的石雕。
“五铢钱代表后勤资源,刀币是机动部队,玉玺节点管着决策权。”韩信一边说一边快速挪动,“算法看出来敌军主力从西北来,立马激活东南二线的预备队,同时调鸿沟的水运加快送粮草,最后半天内就能把防线布好。”
大伙儿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在沙盘上插好了红旗。
“完了?”
“完了。”
老校尉瞪着眼:“这也太快了吧!中间没人吵架?没人贪军饷?没人迷路?”
“算法里有反贪的模块,还有导航纠偏的功能。”韩信平静地说,“只要数据是真的,执行得到位,就出不了岔子。”
刘邦看得入了神,忽然站起来:“我来试试。”
他抄起白旗,往自己这边一划拉:“我是匈奴右贤王,我不打函谷关,我绕到武关,突袭南阳仓!”
全场都炸了锅。
韩信却稳如泰山,盯着沙盘看了几口气的功夫,接着就下令:“启动b预案,调江陵的水师顺流而下,同时让颍川的弓弩营赶紧去支援,切断敌军的退路。”
他又掏出个小铃铛摇了摇,外头立马跑进来个人:“报!张良大人传密信来:楚地这几天有不少铜钱流进黑市,像是敌方策反军官的资金往来。”
韩信眼睛一亮:“对上了。算法判断,这次进攻是个诱饵,真正的目标是搅乱咱的财政体系。建议先别正面打,优先把内鬼找出来。”
刘邦拍了桌子:“牛啊!我还没攻进去,你就把我的心思扒得底朝天了?”
他扭头看向众将:“你们还觉得这是瞎扯淡吗?”
没人吭声。
刚才喊得最凶的老校尉低着头搓着手,嘟囔:“要是真这么灵,以后打仗是不是都不用出门,在家算算就行了?”
“出门还是得去。”韩信淡淡地说,“毕竟砍人不能靠念公式。”
殿外起了风,卷着落叶扫过台阶。
刘邦坐在主位上,手里捏着那份算法简图,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从今儿起,这套东西归你全权管。”他说,“我要设个专门的机构,名字你定。”
韩信想了想:“叫‘战情速报司’吧。”
“行。”刘邦点头,“人你挑,钱我批。但有个条件——”
“您说。”
“这玩意儿要是哪天让我吃撑了狗肉,还得亲自上阵,我就把你发配去跟樊哙一起养狗。”
韩信笑了:“那我一定提前算准您啥时候吃晚饭。”
刘邦也笑,刚要说话,忽然皱起眉:“等等,你说这算法得靠数据准?”
“没错。”韩信收起了笑,“要是地方瞒报兵力、虚报粮储,结果就会偏。”
刘邦脸色沉了下来:“那就是说,有人敢骗我,就能骗过整个系统?”
“理论上是这样。”
刘邦沉默了片刻,猛地站起来,走到墙边的地图前,手指重重戳在几个郡的位置上。
“那就给他们立个规矩。”他回头,眼神透着锋利,“告诉所有郡守——今后报军情,必须接上鸿沟支付的接口,实时盯着物资流动。少一袋米,多一张弓,系统都会报警。”
他顿了顿,冷笑着说:“谁敢糊弄,就让他试试能不能骗过数学。”
韩信拱手:“臣这就去办。”
刘邦没应声,还盯着地图,仿佛已经看见下一波风暴在边境要成型。
殿里静了下来,只剩竹简翻动的声音。
韩信转身要走,手刚碰到门框,刘邦忽然开口:
“喂。”
韩信回头。
“你说……这算法,能不能算出我啥时候能彻底睡个安稳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