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哙把碗放下,胃里一阵翻腾。他刚想说这狗肉是不是放多了香料,就见刘邦脸上的笑没了。
传令兵跪在地上,声音发抖:“南市又发现一枚异常铜钱,持有人正在试图接入云哨终端。”
张良眉头一皱:“又是财务科?”
“是。”传令兵低头,“伪装成户部采买员,已经混进去两天了。”
刘邦站起身,拍了下桌子:“好啊,真当朕的朝廷是菜市场了?谁都能进来转一圈。”
他转身就往殿内走,脚步快得几乎带风。樊哙赶紧跟上,边走边揉肚子,心想这顿狗肉吃得有点急,回头怕是要拉肚子。
偏殿里,人很快就到齐了。
张良站在最前头,手里拿着一份卷宗。萧何抱着账本,一脸严肃。韩信一身铠甲还没换,显然是刚从军营赶来。
刘邦坐下来,开门见山:“查。”
张良翻开卷宗:“审讯密使时破译了三组暗码,指向三名朝臣。他们通过归义渠铜钱系统接收境外资金,每笔五百到两千不等,持续三个月。”
萧何接着说:“我调了财政日志,这三人过去十天内多次调阅国库模型和税制参数,权限记录显示是本人操作,但时间都在深夜,且无上报流程。”
韩信冷着脸:“这些数据一旦外泄,敌国可精准预判我朝财政动向。按军法,属战略泄密,当斩。”
刘邦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跳起来:“平时给的不够多?非要拿外面的钱?”
没人说话。
他知道这几个人是谁。都是老部下,有的跟着他打过沛县,有的守过荥阳。但现在不是讲情分的时候。
“不能拖。”刘邦站起来,“今天午时三刻,未央宫正殿,公审。”
没人反对。
这种事必须公开办,不然底下人会以为他心软。
到了午时,大殿摆好了案台。
樊哙穿着全套甲胄,手里拎着一把钺,站在台阶下。他往四周扫了一眼,百官都来了,一个个低着头,不敢乱看。
刘邦升座,一声不吭。
三个大臣被押上来,脸色发白。
第一个是李元,原户部主事。他扑通跪下:“陛下明鉴!那钱只是朋友间的馈赠,绝非通敌!”
刘邦冷笑:“朋友?你哪来的朋友在归义渠?那边连条狗都认不得你。”
第二个是王仲,礼部郎中。他辩解:“我只是好奇财政模型怎么运行,没往外传一个字!”
“好奇?”刘邦抬手,张良递上账册,“你调了七次核心参数,每次都在密使活动前后。你说你好奇,那人家怎么不多不少,正好卡这个点收钱?”
王仲哑口无言。
第三个是赵德,曾管过边境税关。他咬牙道:“有人陷害我!背后肯定还有主使!”
刘邦笑了:“你现在倒想起有主使了?之前怎么不说?”
赵德还想争辩,忽然殿外传来脚步声。
吕雉走了进来。
她没穿朝服,一身深色长裙,手里提着个黑漆木匣。走到案前,轻轻放下。
“打开。”刘邦说。
匣子一开,里面是几封信的抄本。
吕雉的声音不高:“这是半年前截下的密信。赵德曾联络旧部,密谋废太子,另立新君。他还说,‘刘氏天下,未必只能姓刘’。”
全场哗然。
那三人全瘫在地上。
刘邦慢慢站起来,声音沉下去:“朕给你们富贵,让你们穿锦袍、坐高堂。你们倒好,转身就拿刀捅我腰眼。”
他环视群臣:“主犯三人,削爵夺职,流放岭南矿场,终身劳役。从犯五人,革去官身,贬为庶民,家产半数充公。”
底下有人松了口气,也有人脸色发青。
刘邦盯着他们:“别觉得我狠。今天放过一个叛徒,明天就有十个敢伸手。忠者赏,叛者罚,这就是大汉的规矩。”
说完,他看向萧何。
萧何上前一步,展开一卷竹简:“《百官诫令》即日起施行。凡涉外联络、财务调阅、军情传递,须三级联签,留档备查。违者,视同谋逆。”
百官齐声应诺。
韩信、樊哙、张良三人并列而出,齐声道:“愿效死节,不负陛下!”
众人见状,纷纷跪地,山呼万岁。
刘邦没再说话。
他站在高台上,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头,心里清楚——这一声万岁,有的是真心,有的是怕。
但只要怕,就够了。
秩序比人心更容易掌控。
他转身要走,忽听吕雉低声说:“还有两个名字没动。”
刘邦脚步一顿:“谁?”
“陈贺,丁复。账上有他们的小额往来,但证据不足。”
“留着。”刘邦淡淡道,“狗肉吃多了会撑,人太干净也不真实。让他们继续待着,说不定哪天能钓出更大的鱼。”
吕雉点头,没再说什么。
刘邦走进内廷,天还亮着。
他路过膳房时闻到一股香味,是狗肉汤在炖。小太监见他来了,赶紧端出一碗:“刚熬好的,陛下趁热喝。”
刘邦摆摆手:“拿去给樊哙。他今天忙了一天,胃不好。”
小太监愣了下:“可您昨天说……谁抓到密使就赏一碗。”
“我知道。”刘邦笑了笑,“但他吃完就开始犯困,上次差点在朝会上睡着。我要他清醒点,接下来还有活儿干。”
小太监喏喏退下。
刘邦继续往前走,拐过回廊,看见张良站在廊下,手里拿着块铜钱在看。
“看出什么了?”刘邦问。
“这枚铜钱的编号,和第一批不一样。”张良说,“第二批用的是新批次,说明对方还在试水。而且……”
“而且什么?”
“他们开始绕过财务科,直接接触驿传调度科了。”
刘邦眯起眼:“看来有人学聪明了。”
“要不要现在动手?”
“不急。”刘邦摇头,“让他们再走几步。等线拉长了,才看得清谁在牵绳。”
张良收起铜钱:“您打算什么时候收网?”
刘邦没回答。
他抬头看了眼天,阳光正好,风吹得檐角旗子哗哗响。
他只说了三个字:
格局打开。
这时,樊哙从另一头走来,手里捧着空碗。
“陛下,狗肉吃了,胃是舒服了,但总觉得少了点啥。”
“少啥?”
“少了您请我吃肉时准有大事的那种感觉。”樊哙挠头,“这次是不是又要我去蹲哪个部门?”
刘邦拍拍他肩膀:“你先回去睡一觉。等真有事,自然少不了你的份。”
樊哙咧嘴一笑:“那我回去可得把锅洗了,免得半夜喊我,还得现刷。”
他说完转身就走,脚步轻快。
刘邦看着他的背影,忽然低声对张良说:“今晚你派人盯住驿传科值夜的名单,尤其是那个新来的文书。”
张良点头记下。
风忽然大了些,吹得案上纸页哗啦作响。
刘邦伸手压住一张财政报表,指尖停在“归义渠”三个字上。
他的手指微微用力,纸边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