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后舱浴房内,灯火微弱,屏风后的浴桶中隐隐传来水声,不时传出稀碎的低吟声,声音被压得很低。
忽闻一阵水花哗响,陌寒枭从浴桶中跨出,抱起缩在浴桶中的人,让她踩在自己脚上,伸手扯过挂在屏风上的布巾,快速地擦干两人身上的水,再大步将人抱回寝房。
浴房与寝房仅用一帘相隔,秦箐华眸光下意识地看向窗口,见其紧闭着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却在下一刻又变得紧张起来。
身下触到一片柔软,身上贴着火热的躯体,唇腔被侵略着,鼻尖萦满梅香。
陌寒枭伸手拉过锦被,盖在两人身上,靛青色的锦被盖住大半的光景,只露出一双骨骼匀称的脚。
“嗯……”秦箐华有些喘不过气地移开脸,她与他亲吻,受不住时,总会如此。
陌寒枭眸光灼灼地盯着怀里的人,她眸光水润,面颊粉红,激得他浑身燥热。
他的身子很烫,热度源源不断地从相贴的肌肤传来,他的大掌游移在她身上的每寸肌肤,手中的力道克制隐忍,所经之处让她的身子不由一阵阵地颤栗,细密的亲吻从她的唇瓣移到脖颈、肩颈……
滚烫的呼吸流连在小腹,秦箐华眸光涣散,被中的手却是寻到他的脑袋,软声唤着:“陌寒枭……”
许是她的声音太软,亦或是她唤他的声音里充满着眷恋依赖,他的唇便往上寻来了,噙着她柔软的唇瓣,眸光瞧到她眼角的泪,便松开了她的唇,寻了过去,温柔的亲吻着她的眼睛。
额上的青筋因隐忍而暴起,喉咙也异常焦渴,恨不得将她揉在骨子里,可偏生,就是想温柔待她,舍不得对她粗暴一分。
不知为何,她眼角落的泪越来越多,陌寒枭微顿,唇离了她的眼,瞧着她泪湿的脸庞,她未睁开眼,可陌寒枭却瞧出了她的委屈与难过。
“怎了?”他嗓音沙哑,蕴着温柔心疼。
秦箐华未应声,只是抬手圈了他的脖子,在他怀里无声地哭了起来,死死咬着唇,忍不住般的,破碎的呜咽从喉间溢出,背后被他的手安抚轻拍着,鼻尖很酸,不再隐忍,低低地哭了起来。
怀里的人鼻子塞堵着,泣不成声,似要哭断了气般,烫人的泪珠沾湿了他的肩、胸膛,一声声低泣似刀子戳着他的心口,泛起难言的心疼。
陌寒枭眉头微皱,薄唇紧抿,温柔地拥着她的身子,掌心护着她的后脑,按在胸膛上,心口闷堵酸胀,他不知为何怀里的人会哭得这般难受,他只知她有心事,自离开京都,她的眸底总闪过一抹忧伤,藏得很深,但他还是能窥探出一二。
可任他如何诱哄,她终究不谈一字,他知晓她受过太多委屈。
他知晓,却不知如何开解她的心结,他唯有,用尽全身的温柔与爱意去呵护她,再慢慢占据她的心,将她心中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与事全部扫空,直至,只剩他。
哭声渐停,陌寒枭才将她环着他的手拿了下来,垂眸凝视着她哭红的脸,掌心轻抚着她的脸,拇指轻压过她泪湿的睫毛,慢慢地拭去她脸上的泪,耐心的等着她平复着心绪。
他沉默着,但那极为珍视的吻却一下下落在她的眉心,双臂拥着她,极尽守护。
“我去拿脸巾给你擦脸,可好?”陌寒枭手抚着她的脸,轻声问着。
“嗯……”
陌寒枭极快起了身又很快回来,脸巾有些凉,他放在掌心好一会儿才给她擦了脸。
擦净后,陌寒枭只将手里的脸巾随手扔在一边的案桌上,掀开被角躺回她身旁。
秦箐华睁开眼,眼眶通红,迎着陌寒枭的眸光,长睫颤了颤,复而垂下眼,双手缓缓抱住他的腰身,脸颊贴着他的胸膛,轻轻蹭着。
房内很静,暖黄的灯火下,两人安静地相拥着。
不知过了多久,秦箐华抬起头,几乎是抬头的瞬间,陌寒枭便低下头与她相视着。
“冷……想穿衣服。”她的嗓音低低的,敲在他的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嗯,去给你拿。”
“嗯。”眉心被覆上柔软,秦箐华睫毛颤了颤,身上的人离去,秦箐华眨了眨酸涩的眼,坐起身来。
陌寒枭拿了她的衣衫回到床上,身上也穿上了里衣,眸光落在她的脸上,秦箐华咬了咬下唇,垂下了头。
陌寒枭勾了勾唇,伸手掀开了她的锦被,替她穿了衣,又在她唇上落了一吻。
“睡吧。”说罢拉过锦被给她盖上。
“能帮我倒杯水吗?”
“嗯。”
秦箐华看着陌寒枭走到桌旁,抬手倒了杯茶水,心中酸涩异常——
她早上或夜间口渴,屋内的茶水放久了,他帮她倒时,都会先喝杯试试水温,若太凉了就会让十五她们换。
这次也不例外。
陌寒枭转头看向秦箐华,还是倒了杯水走到床边,茶水放了有一会儿,没冷透,还有些余温。
秦箐华接过,水温如她预料般,只剩些余温,唇轻抿了抿茶杯,没喝。
“方才吹了风,肚子不太舒服,能不能换杯热的?”
“嗯。”
见他接过手中的茶杯,将杯中的水喝了,又唤了十五进来换了茶水。
杯中重新换上了热茶,冒着热气,袅袅升腾。
“放会儿再喝吧。”秦箐华起身欲要下床,陌寒枭见状便走了过来,刚走到床边便被她牵着手躺回床上。
“可冷?”秦箐华握着他的手,轻声问着。
陌寒枭摇了摇头,眸光注视着她的脸,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回道:“不冷。”脚寻到了她的脚心,如同往常般将她的脚夹在小腿里,掖好她身后的锦被,有些疲倦地合上了双眸。
“陌寒枭……”
“嗯?”听到怀里人的唤声,陌寒枭睁开了双眸,却觉得有些困乏。
秦箐华抬起头,伸手抚了抚他的脸,对上他逐渐涣散的双眸,柔声道:“能不能……再亲亲我?”
陌寒枭看着秦箐华湿润的双眸,此时已然察觉不对,意识愈加涣散,他猛地甩了甩头,紧皱着眉,试图驱散着困意,身子却似被操控了般无一丝气力,半睁开的血眸中闪过恍然与惊惶——她给他下了药,在茶水里。
陌寒枭发狠的咬了下舌尖,却被她用手捧着脸,她的唇覆了上来,舌尖探入了他的齿间……
她柔软的身子覆在他身上,与他十指相扣,唇慢慢地落在他的脸上唇边,耳边传来她的低哄声——
“安心睡吧…………夫君……”
她的泪砸在他的脸上,看上去,像从他眼里流出的一般。
秦箐华看着陌寒枭沉睡的容颜,纤细的手眷恋地抚着他的眉心,描着他的轮廓,指尖轻点着他高挺的鼻梁,一颗颗泪落在他的脸上,俯下身极为眷恋地抱住了他的腰身,无声地哭着。
她不舍……
她如何舍得?
可她又如何能留下?
他们要带她走,让其他男子为她解那情毒,穆清也能替她医治……
她与他,皆能活着。
但……要她接纳别的男子,如何能够?
她只属于他。
也只愿属于他。
身与心,皆是。
拭干脸上的泪,秦箐华起身下了床,单薄的身子走进里侧的衣柜旁,褪了身上的上衣,换上了他的里衣,再套了自己的衣衫,缓缓蹲下,拿过衣柜底下的檀木盒放在膝上。
轻轻打开,柔软的绢布上,静静地躺着三只小面人儿。
泪水盈满眼眶,大颗的泪滴落,‘嗒’地落在手上,脑海闪过陌寒枭替她捂着耳看着烟花的画面,他的脸庞、眸光清晰无比。
重回到床边,伸手从脖中取下了他送与她的血玉,将那块血玉与平安符放在他的枕下。
她坐在床边看着他许久,直至桌上的蜡烛要燃烬,俯身掖好他的被角,眸光沉伤、柔情、爱恋、不舍,双手拥着他的身子,贪恋地闻着他身上的梅香,低头在他微蹙的眉心印上一吻,缓缓站起身。
眼角的泪落进了他的脖间,消失不见。
房门被人轻轻打开,合上,发出轻响。
天色漆黑,风很大,吹着她单薄的身子,很冷,秦箐华却似乎不觉。
“都别跟着我。”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冷,十五微愣,目光复杂地看着她走下台阶。
藏在暗中的地煞皆沉默地注视着她的身影,见她走到船栏边,煞四动了,却被煞一挡住了,煞一的声音很冷:“她身上的弱阳散未解,明日情蛊发作,你该如何?”
煞四闻言紧抿着唇,目光紧紧锁着站在船栏边的身影,双拳紧握着。
海风呼呼刮在脸上,秦箐华脸上已无泪,她抬起手,低眸注视着掌心中她与陌寒枭牵着手相视的面人,嘴角勾起一丝浅笑。
“噗通!”
煞四的身影瞬时闪去,可船栏边的人已不见了身影,消匿于大海中。
“砰!”煞四双膝跪下,紧抿着唇对着海中的方向磕了头。
煞四如此,十五十六如此,其余地煞亦是如此。
他们不想秦箐华死,但,更不想陌寒枭死。
他们没有办法解秦箐华身上的毒,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甚至所有能用的人,都出动了,皆寻不到一个解法。
他们想出的两全之策,能保她一命,但她不愿。
水从鼻子、耳朵里灌进,秦箐华什么也听不到,海水很冷,刺骨的冷,也很黑,她也很怕,她手中紧紧攥着面人,她没有挣扎,任自己沉在深渊里。
意识渐渐散尽,她睁开眼,恍惚间,似乎看到了空中的明月,月亮很大,月光很亮。
月光永远属于月亮。
无意中投在黑渊里,被她攥在手里。
它应回到空中,继续发光。
她曾不舍得放开,可现在,她不舍得让那月光变得越来越暗,所以,她放手了。
幻觉般地,秦箐华似看到陌寒枭的脸庞,她抬起手,想要触摸,却只剩一片漆黑。
手慢慢垂落——
意识散尽。
此时,陌寒枭房内,案桌上的蜡烛也已燃烬,熄灭,只剩一片黑暗。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