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制门环被春雪打湿时,林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该开门营业了。”她米色针织衫的后颈处,编号“100”在晨光中若隐若现,像道新烙的印。陈峰望着她走向收银台的背影,掌心的钟摆状疤痕突然发烫——那是三年前巷口追凶时,歹徒匕首擦过的印记,此刻正与墙上老钟的裂痕严丝合缝,仿佛命运嵌进时间的缺口。
老钟的齿轮发出“咔嗒”轻响,七点零七分。陈峰摸向围裙口袋里的金属钥匙,齿痕与钟摆背面的锁孔完全吻合。这把钥匙是三天前在仓库暗格发现的,同批找到的十二张当票,每张编号末尾都藏着极小的钟摆图案,而最新那页停在2019年3月15日——当铺易主的日子,也是他和林悦第一次踏进这里的清晨。
“今日第一位客人。”林悦指尖敲了敲泛黄的账本,指节边缘泛着淡青。陈峰注意到她无名指根的茧子,和三年前牺牲的赵队长握枪的姿势一模一样。推门而入的男人穿着藏青色风衣,领口银质胸针刻着半片齿轮,皮鞋跟在地面敲出三长两短的节奏,与老钟齿轮转动的频率分毫不差。
“要点什么?”林悦递出钢笔,笔帽上的钟摆图案在光线下流转。男人递出的信封盖着三重火漆印,最底层正是钟摆形状。陈峰接过时,掌心疤痕与火漆纹路贴合,老钟突然发出金属摩擦的锐响,裂痕处渗出细小油迹,在墙面投下扭曲的钟摆影子。
“十五分钟后暴雨。”男人视线掠过老钟,“巷口第三块石板下,埋着需要签收的物件。”他的鞋跟沾着红土,与地下室暗门缝隙的土质相同。林悦的笔在账本“当票编号100”处画了个圈,指尖快速在陈峰掌心画了个逆时针的圈——这是他们在废弃工厂特训时约定的“危险”暗号。
铜铃余音未散,陈峰的对讲机轻轻震动,频道里传来老张的咳嗽声。他望着男人转身时风衣扫过的老钟底座,突然想起昨夜在地下室发现的青铜罗盘,中心凹槽恰好能嵌进自己的银戒。那枚戒指戴了三年,戒面十二道刻痕,其中一道永远停在裂痕对应的位置。
“去巷口。”林悦将账本推近,当票密文在晨光中显形:“当心戴齿轮胸针的人,他们手里的罗盘缺了第十二个齿。”她领口滑落半寸,后颈编号在阴影里格外清晰,“带上罗盘和钥匙。”
暴雨砸在青石板上时,陈峰的铁钎撬动第三块石板。红土下的铁盒锁孔边缘,刻着极小的钟摆图案。钥匙刚插入,巷口尽头传来雨伞骨节碰撞声——那个借走19年当铺纵火案卷宗的灰衣男人,正撑着印着齿轮图案的黑伞走来,无名指根的握枪茧子在雨中泛白。
“林法医验尸时,习惯用左手推眼镜。”男人的声音像浸了水的砂纸,伞尖在地面敲出钟摆形状的水痕,“赵队长失踪前最后一通电话,打到了当铺座机——你们在账本夹层找到的录音带,听过吗?”
林悦的脊背绷紧。陈峰手中的铁盒“咔嗒”弹开,半张照片滑出:三年前的自己和林悦站在老钟前,后颈都贴着编号“100”的防水贴纸,赵队长正将青铜罗盘塞进裂痕。照片背面的密文在潮气中显形:“第100次循环,记得锁死齿轮在七点零七分。”
“他在拖延时间!”林悦突然低喝。男人的黑伞边缘融化,露出金属齿轮结构,与地下室零件完全相同。陈峰拽着她冲向当铺后门,铁盒在掌心发烫,锁孔里的钥匙突然断裂。回头瞬间,男人风衣下露出半片金属胸腔,胸针位置嵌着枚跳动的红齿轮,锈迹与老钟裂痕里的螺丝如出一辙。
暗门后的杂物间,林悦将青铜罗盘按进墙面凹槽。裂痕形状的凹槽完美卡住罗盘缺角,石磨转动声中,编号“100”的铁柜缓缓打开,两套刑警制服静静躺着,左胸警徽刻着钟摆图案,发证日期是1943年3月15日——当铺第一次易主的日子。
暴雨骤停,老钟齿轮声消失。陈峰从暗门透气孔望去,穿黑风衣的男人正站在收银台前,掌心按在账本第100页。照片上的年轻林悦穿着1943年制服,后颈编号“00”,身旁男人戴着齿轮胸针,面容与自己镜像相似,左眼角却有道烧伤疤痕。
“那是……我?”陈峰喉间发紧。男人转身时,脚踝处的金属关节刻着“99-100”,手中照片背面血迹未干:“当你们卡停齿轮时,真正的时间才刚刚开始倒数。”
应急灯突然熄灭。黑暗中,陈峰触到铁盒内壁的钟摆凹槽,与掌心疤痕完美契合。林悦的呼吸拂过耳垂:“三年前在巷口,你追的不是歹徒。”她的声音带着反常的机械感,“是第99次循环的自己,而我……”
花尾被齿轮轰鸣切断。老钟裂痕处溢出幽蓝光芒,内部无数齿轮嵌套,中央主齿轮刻着:“陈峰 第100次时间锚”“林悦 第100次记忆锁”。穿黑风衣的男人将手掌按在齿轮上,面容逐渐与陈峰重合,抬头时的微笑,竟与林悦如出一辙。
“他们在复制我们。”林悦的指尖颤抖着抚过他后颈,“编号在变……从100,变成00。”陈峰摸到铁盒里的银戒,戒面十二道痕中,有一道正渗出鲜血。他突然发现,右手无名指根的握笔茧,不知何时变成了左手握枪的形状。
血色雨幕中,无数模糊身影从当铺外走来,后颈编号从“01”到“99”闪烁。最后一人举起手,掌心钟摆疤痕与他完全重合,嘴型无声开合:“第100次,该换你们当掉自己了。”
老钟分针逆时针狂转,青铜罗盘嵌进主齿轮缺角,表面浮现幽蓝文字:“当时间锚与记忆锁相遇,第100次循环的终点,是第0次典当的开始。”林悦转身时,眼中倒映的不再是陈峰,而是那个穿黑风衣的男人,后颈编号“100”正在融化,露出底下与主齿轮相同的幽蓝纹身——“记忆锁”。
齿轮碰撞声震耳欲聋,陈峰低头看向铁盒,发现里面的银戒已戴在林悦手上。而她手中的账本第100页,“典当人”栏不知何时变成了他的名字,“当物”栏写着:“第100次循环的记忆”,“收当人”处盖着林悦的指纹,日期却是1943年3月15日——比他们的“第一次”,早了整整7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