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霓虹被夜风撕成碎光,在程野苍白的脸上游移。韦沐林攥着半块老姜,辛辣气混着铁锈味钻进鼻腔时,喉间一酸——老王在戒毒所后巷熬姜汤的白雾突然漫上来,那双手布满冻疮的手搅着姜片,说:\"能把后背交出去的,才是真兄弟。\"
\"来了。\"张帅将程野往消防栓后一推,钢管托过碎玻璃的尖啸刺得人耳疼。巷口十二道黑影踩着积水逼近,红绳阿杰指尖的蝴蝶刀在警灯里闪着妖光,颈侧刀疤随喉结滚动:\"程野,三天前砸我场子的狠劲呢?\"
程野靠着铁皮喘息,指缝血珠在上面晕开:\"阿杰,混十年还不懂?抢地盘得看骨头硬不硬。\"他眼角扫过阿杰身后几个站姿如磐石的陌生面孔,眉峰暗蹙——那不是街头混混的架子。
韦沐林把程野往肩上提了提,触到后腰肿起的硬块时,对方闷哼一声。\"数到三,滚去垃圾桶后。\"他盯着左侧纸箱堆,声音压得像巷底的积水。程野扯出笑,血沫从齿缝挤出来:\"欠我的三顿火锅,少放麻酱。\"咳嗽声里,后腰血渍又扩了一圈,像朵暗里疯长的罂粟。
\"废话!\"阿杰的刀划出道银弧,\"账本交出来,留全尸。\"
\"放屁!\"张帅钢管脱手砸向阿杰面门,自己已扑向最近的混混,\"野哥救你命时,你忘啦?\"钢管撞在墙上溅起水泥屑,阿杰眼皮跳了跳,看见张帅颈侧青筋像条怒蛇。
韦沐林借势将程野推向垃圾桶,自己滚向污水桶,冰凉液体顺着衣领往脊椎里钻。\"妈的偏了!\"持射钉枪的瘦子骂着上膛,韦沐林瞥见他袖口\"通泰\"纹身,心沉了沉——果然是陈老板的人。
混战在警笛里炸开。韦沐林抓起沾口香糖的砖头砸向瘦子面门,膝盖顶向对方皮带扣:\"夜市偷我钱包的账,今天算!\"瘦子弓着腰啐血:\"老子偷的钱包比你吃的饭多!\"指甲刚要抠向韦沐林眼睛,已被折叠刀抵住喉咙,那双眼在警灯里抖得像筛糠。
\"扔枪。\"韦沐林的声音比污水还冷。
张帅用钢管割开两把砍刀,后背贴上温热躯体。\"沐林?\"他没回头,眼角看见程野攥着碎瓷片,指节泛白。
\"左后还有俩。\"韦沐林喘着气,左肩旧伤扯得眼发黑,\"护好野哥。\"他想起三年前码头,程野为他挡钢管,后颈那月牙形淤青此刻在警灯里泛着青紫。
\"先解决狼牙棒!\"程野低喝,瓷片划破空气,\"那畜生捅了老周三刀,还说'见血吉利'!\"他咬牙时,脸色比消防栓铁皮还白,后腰伤口该是裂了。
壮汉举着带倒刺的狼牙棒逼过来,阴影罩住程野:\"程老大,别跟陈老板抢。\"
\"动他试试!\"张帅侧面撞过去,钢管砸在壮汉膝盖上,\"咔嚓\"脆响混着惨叫。他骑在对方背上挥拳:\"让你捅老周!让你见血!\"眼眶红得吓人,许是想起老周插氧气管的样子。
韦沐林掷出的折叠刀擦过程野耳畔,钉进另一人喉咙。程野肘击身后敌人,却单膝跪地,视线模糊里,三年前码头的月光漫上来——韦沐林和张帅背靠背挡在他身前,像两棵倔强的白杨。
阿杰从阴影窜出,蝴蝶刀直取程野咽喉:\"认命吧!\"
韦沐林抓起垃圾桶盖砸过去,金属相撞声里,刀锋擦过程野耳畔钉进墙,火星溅在他苍白脸颊。韦沐林膝顶阿杰腹部,拳头砸向对方面门:\"陈老板早想吞你地盘,你就是枚弃子!\"拳上血汗黏得像梅雨。
\"砰!\"阿杰鼻血溅在程野脸上,突然抬腿踢中韦沐林下腹:\"总比被条子线人卖了强!\"指甲狠戾地抠向对方眼睛。
韦沐林撞在消防栓上,眼前发黑时,瞥见巷尾三个黑影——其中一人举着弩箭,弓弦轻响在打斗声里格外清。
\"小心!\"程野扑过来推开他,弩箭擦着胳膊钉进铁皮,箭羽嗡嗡颤。持弩的混混骂:\"妈的又歪了!\"手却抖得像筛糠。
警笛已在巷口炸响,红蓝灯光织成晃动的网。阿杰抹把鼻血:\"今天算你走运!\"绿毛混混急道:\"杰哥,警察来了!\"声音发颤,小腿肚子在抖。
\"慌个屁!\"阿杰踹他一脚,巷口突然传来刹车声——七八个黑制服从面包车跳下,赵队长电棍转得虎虎生风:\"陈老板说,账本归我们。\"眼神扫过程野,像看件死物。
\"姓赵的少摆谱!\"阿杰手摸向腰间另一把刀,\"你这破卫队不够我塞牙缝!\"
\"动手!\"赵队长电棍滋滋作响,蓝火花在暗里炸开。
张帅扯下衬衫缠紧程野的腰,布条瞬间浸透:\"走排水管道!\"他顶住房门,指缝血滴在污水里,漾开小红圈。
韦沐林钻进管道,污水漫过脚踝时,听见程野压抑的咳。\"还疼?\"他触到对方后颈淤青,三年前的冷突然漫上来——那天程野流着血笑:\"小伤。\"
\"早不疼了...\"程野笑扯到伤口,皱眉,\"你胳膊的疤还在?\"呼吸弱得像风中残烛。
\"别唠!\"张帅钢管顶住房门,\"岔口左拐是死路!老王说过有把扳手掉那儿!\"声音带哭腔,许是想起修车厂飘着的姜汤味。
爬出管道时,晨光正刺破云层。老王举着扳手冲出来,红着眼拽程野:\"小兔崽子!早熬好姜汤了——昨儿梦见灶台塌了,就知要出事!\"他碰程野伤口的手,轻得像怕碰碎玻璃。
货车引擎突然轰鸣。张帅砸向窗户,玻璃碎声里,老王抄起消防斧,挺直佝偻的背:\"敢在我地盘撒野?当年陈老板还穿开裆裤呢!\"手在抖,不是怕,是怒——他想起程野去年塞给他的退烧药,说\"王叔别硬撑\"。
韦沐林将程野推进密室,拎起汽油桶泼向地面。阿杰堵在门口:\"烧了账本也没用!陈老板的人包围了!\"眼里藏着惧,怕这把火。
韦沐林划燃火柴,火苗在指尖跳:\"至少拉你垫背。\"他看见火里自己的脸,突然想起结拜那天——三人围着火堆,程野说\"有福同享\",张帅往火里扔姜片:\"要像姜一样泼辣。\"
\"去你妈的!\"阿杰挥刀砍来。
\"沐林带野哥走!\"张帅撞开阿杰,钢管砸在黑衣人头上,\"我跟老王断后!\"嘴角淌血,却笑得像个胜者。
韦沐林把火柴塞进程野手里:\"等信号。\"抓起钢管笑:\"多留两斤姜,回头熬汤。\"
\"快走!\"张帅钢管又砸向一人。
冲出后门时,身后轰然巨响,火光染红了黎明,像打翻的姜汤。程野攥着带血的老姜,低声说:\"他们会没事的。\"
韦沐林握紧钢管,警笛声里,他听见未说出口的约定——等火灭了,欠的火锅和姜汤,得就着晨光,一笔笔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