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这个让赵灵姝头皮发麻的时候,外边有丫鬟垫着脚尖小跑过来。
“三爷,秦王听说您过来了,派人过来寻您,说是有要事儿要托付与您。”
常慧昌神色一松,随即又一紧。
若现在寻他的是肃王,他保证自己眉毛连动都不带动一下。
可是,不是肃王,是秦王。
秦王和他们常家无亲无故,秦王殿下此番寻他,看来必定是有要事了。
常慧昌不敢耽搁,更不想错过这个能让常家更进一步的机会。
他端起姝姝手中的茶盏一饮而尽,觉得不过瘾,又提起旁边的茶壶,直接往自己嘴巴里边灌水。
等解了渴,常慧昌让屋内两人都嫌老实呆着,他则大马金刀离开了。
“娘,当真是秦王有要事寻三舅,还是秦王受人之托?”
常慧心眸中还流着泪,又从姝姝的口气中,意识到连姝姝都知道肃王对她动了心这件事,她又是难看,又是窘迫,面颊跟红了,侧过头来不敢让女儿看自己的神情。
“娘也不知道。”
“我想着,秦王此举肯定是受肃王所托。”秦王手底下能人无数,单是陛下派在他身边的人,都不知道有多少。
再来了,她三舅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远没有到他一过来就惊动秦王的地步,所以,肯定是某些人早就防备着这点,事先和秦王说好了此事,让秦孝章关键时候来救场。
再不会错了,秦孝章绝对是受肃王所托。
但她受人所托还来这么及时,丝毫没有拖拉和磨蹭,那秦孝章就是个大好人。
又是给她马,又是给她书,还解救她与危难之间,下次见面她也对他好一点。
心里正嘀咕着这些事情,又有一个丫鬟跑进来。
“怎么了,我三舅回来了?”
“没有,三爷没回来。是门上有人来寻三爷,说是三爷的故交,刚才看到三爷进了城门,特来约三爷出去吃酒。”
赵灵姝:“……”
赵灵姝断了腿,她娘也不方便露面,好在三舅留下的管事还在,赵灵姝就让管事去剪了见三舅那故交。
管事去了半个时辰左右回来了,而这时候三舅还没从秦王哪里回来。
等看见管事,赵灵姝就迫不及待的问,“到底怎么回事儿?我怎么觉得这人来的这么蹊跷呢。”
管事一脸意味深长,他看了看常慧心,随后又看向大姑娘。“具体的属下也没打听出来,但那位曲爷确实是三爷的故交。曲家以前在闵州做海产生意,三爷出海经过码头,总会与他们家打交道。曲大爷这次是曲京城送货的,回城途中因为山体塌方,被困在了这里。”
“可是,塌方的路段不是早就清理出来了么?”
“是的,但是这位曲大爷道路塌方那天,恰好走到山体附近。他是命大,侥幸逃出一条命来。可人也受了大惊,回来就病倒了,听说今天身体刚好一些,就准备出城去。结果才骑上马,就看到三爷一骑绝尘驶进了城里。”
赵灵姝:“……”就这么巧?
巧到这种地步,这其中要是没藏猫腻,他绝对不信。
赵灵姝想问管事,你觉得这曲大爷会是谁搬来的救兵?
肯定不会是秦王,秦王刚才都亲自派人把三舅唤走了。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位曲大爷才是肃王搬来的救兵,而秦王……秦王喊她三舅过去,真就是出自他自己的意愿?
……
一个时辰后,三舅回来了。
不同于离开之前的面色冷凝,脚步沉重,回来的常慧昌脚步松快中带着几分虚浮,面上的表情更是惊喜中带着几分梦幻。
这是碰上什么好事儿了?
赵灵姝凑近了打听,结果被他舅推着脑袋给推到一边去,“小孩儿家家,吃饱喝好睡足就行,大人儿的事儿别打听。”
“可我好奇么。”
“好奇心害死猫难道你不知道。”
“可你是我舅,你不可能害死我。”
常慧昌指着赵灵姝,“除了会耍嘴脾子,你还会做什么?有本事你跟三舅出趟海,再不行你把三舅这一摊子活儿都接过去。”
赵灵姝回头找她娘,“晚饭做好没有,再不让我吃饭,我就饿死了。娘啊,你中午说要给我炖乌鸡红枣烫的,你是不是忘记了?”
常慧昌气笑不得,“就长了颗吃心。”
用完晚膳,常慧昌出门去寻曲大爷喝酒。
常慧心这一天过的身心俱疲,早早就歇下了。
赵灵姝等院子里安静下来,和胖丫说了声后,照例招来飞羽,让飞羽带她去找秦孝章。
胖丫一点都没觉得这事儿有哪里不妥,倒是飞羽,她看看外边的天色,心里默默叹气。
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姝姝姑娘是对秦王有什么想法,可实际上,姝姝姑娘真就每次去找秦王,都是有正经事。
可因为要避讳常夫人,所以每次都要偷偷去。
搞得跟偷情一般。
飞羽背着赵灵姝出门,这次非常不巧,还没走到秦孝章门口,他们就看到了踩着夜幕回来的肃王。
肃王一身炫黑劲装,愈发衬托的他身子英武雄壮。但他面容又是儒雅的,尤其是看到赵灵姝后,面上的神情便又多了几分温和。
“这么晚了,姝姝在散步?”
赵灵姝转着眼珠子,“可以这么说。”
肃王闻言哈哈一笑,“你这是担心我给你娘告状?”
“您应该不会吧?告状是小孩子才会做的无聊的事情,您英明神武,沉稳持重,您肯定不会在我娘面前说些不该说的话,对不对?”
“姝姝这是在威胁我么?”
赵灵姝无辜脸,“您胡说,我这明明是在夸您。您不仅位高权重品性好,还器宇轩昂眼光好。您样样都好,实在让人仰慕。”
肃王又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许是被赵灵姝这一通马匹拍的身心舒畅,肃王决定当今天晚上的事儿不存在。
“去吧,不过别太晚。你身上的伤还没长好,该多休息。”
“好的,好的,我都知道了。您繁忙了一天,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令人分别,可就在肃王将要与赵灵姝擦肩而过时,赵灵姝陡然问道,“王爷,有一位在闵州做海产生意的曲大爷,您认识他么?”
肃王似乎没想到她竟然能想到这上边来,眸中瞬间涌上来浓浓的惊喜和欣赏。
“以前不认识,前些天认识了。”
“哈。”
原来曲大爷还真是肃王安排来的救兵啊。
那肃王也算有心了。
不过曲大爷来晚一步,她和她娘到底是先一步被秦孝章拯救了。
*
赵灵姝顺利进入秦孝章的院子,这次她在花厅中等了好一会儿,才等来了秦王殿下。
他们来的不是时候,徐桥说,他们来之前没多久,殿下才去沐浴。
殿下喜洁,沐浴通常会很久。
潜意识就是,赵大姑娘若是没什么急事的话,今天晚上就可以回去了。
赵灵姝本来真有可能回去的,她最不耐烦等人了。
但她转眼就看到了徐桥脸上的期待。
他在期待什么?
期待她快点走么?
那不好意思,她还真不走了。
决定留下来的赵灵姝,果真随后就在徐桥脸上看到了失望和颓丧之色。
她就有些闹不明白了,她又怎么徐桥了?
这人前两次见她还毕恭毕敬的,这一次见她,倒也不是说不恭敬,可总有一种想赶紧把她这尊佛送走的棘手感,所以到底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什么事儿了?
赵灵姝想事情的时候,倏然听见咕噜噜的轮椅滚动声。
她抬眼往花厅门口看去,果然就看见是沐浴完毕的秦王殿下过来了。
刚洗过澡,秦孝章的头发还是濡湿的。
他就这般披着长发过来,洇湿的发丝甚至还往下滴着水珠。
而那水珠划过他仿若被雨水冲洗过的眉眼,划过他高挺的鼻梁,最后滚到他红润的唇边去。
又从唇边,滚到下颌,划过上下耸动的喉结,而后彻底的消失在白色的圆领长袍内。
秦孝章似乎很厌烦这样头发往下淌水珠的感觉,就突然蹙起眉,绷紧了唇,整个人肉眼可见的露出几分烦闷来。
赵灵姝还是第一次见秦王殿下为如此小事作恼,再来,刚洗完澡的殿下确实秀色可餐极了,她便拄着脑袋,目不转睛的看起他来。
许是她目光太直白,许是她的视线有些热,秦孝章很快就意识到她在看他。
想看耍猴一样看他。
秦孝章轻呵,若不是她不打招呼就过来,现在他应该躺在美人榻上,让人绞发。
哪里会像现在一样,忍受这异样的濡湿感。
烦闷的心情,让秦孝章应付起赵灵姝也不耐烦起来。
“大晚上的,又跑过来做什么?”
“我有要事要问殿下。”
“有话直说,说完赶紧走。”
赵灵姝翻个白眼,“本来你今天把我三舅喊过来,让我不再挨我舅的骂,我还挺感激你的。结果,就这?”
秦孝章轻嗤一笑,“听你那意思,我喊你三舅过来,算是帮了你大忙,那我也算是你恩人了。恩人想怎么对你就怎么对你,你欠了恩,活该受冷待。”
“唉,你这么说话,我可就不爱听了。”
“不爱听你赶紧走。”
“我还就不走了。我要打听的事儿还没打听出来呢,那就要撵我走,那我今天不是白跑一趟?”
赵灵姝不再说废话,而是直白的问秦孝章,他今天给他舅啥好差事了?
那来传话的小丫鬟说,秦孝章是有要事要托付三舅,可三舅舅一个行商的,能帮上秦孝章点啥?
赵灵姝觉得那就是个说辞,可三舅回来后的异样让她认识到,许是那不是假的,而是秦孝章确实需要三舅援手呢?
三舅是因为攀上了秦孝章在高兴么?
还是秦孝章许诺三舅,等事成之后给他什么什么报酬,结果把三舅给激动成这样了?
可惜,这件事从三舅哪里啥都打听不到,她也只能来问秦孝章。
赵灵姝巴巴的看着秦孝章,希望秦王能代为解惑。
然而,秦孝章根本没那心情。
他嘴巴紧的跟蚌壳似的,任凭赵灵姝如何撬也撬不开,那赵灵姝可要放大招了。
赵灵姝微眯的眸子看秦孝章,“殿下,我告诉你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嘿嘿,对我来说没什么用,但对你来说绝对有大用的消息。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你将你和我三舅做的交易告诉我。我保证,这笔买卖你只赚不亏。怎样,这交易你做不做?”
秦孝章百无聊赖的说,“你先把你的消息告诉我,让我知道那消息有没有交易价值,我才能知道是否要答应你。否则,你空口白牙就要与我做一笔大买卖,若你告诉我的消息没用呢?”
“没用你可以随时反悔啊。”
赵灵姝如此一说,秦孝章不由郑重的看了她一眼。
大姑娘面上带着一贯的慧黠与不逊,一般她露出这个表情,就是她在憋个大的。
秦孝章点头,“你先说说你的消息。”
赵灵姝点头,不紧不慢的投下一个炸弹。
“我知道阴阳老人,一年前出现的地方在那里。”
屋内传来噼里啪啦和哐哐当当的声音,原来是徐桥太过震惊,以至于送茶时将手中的茶壶茶盏摔了一地。
茶壶茶盏都碎了,茶盘却不知道怎么跑到了门后的莲鹤香炉哪里。
那香炉是用粉瓷所制,胎皮薄如透明。
也不知道谁那么糟蹋东西,不将这东西好好的放在百宝阁上,却放在门后,这不,阴差阳错之下,直接被砸了个粉碎。
到底都是碎瓷,烟灰也洋洋洒洒飘了半地。
花厅内一瞬间变得非常狼藉。
赵灵姝云淡风轻的说,“小心点啊小桥,你们殿下还在呢。这次是砸到香炉了,那香炉再名贵,也是个死的,碎了也就碎了。可你们家主子还在呢,把你们家主子砸出个好歹,把你们一家都算上,都不够赔的。”
徐桥顾不上什么“小桥”,也顾不上什么全家配不配,他满脑子浆糊,人都是懵的。
“属下该死,再不会了。大姑娘,您刚说什么阴阳老人?是三十年前有活死人、肉白骨之称的活神仙阴阳老人么?他三十年前就过了期颐之年,现在人还活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