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咔哒”一声打开。
刘书记第一个小跑着下来,满脸堆笑地拉开了后座车门。
一只擦得锃亮的皮鞋先探了出来,接着,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人弯腰下车。
他戴着一副细巧的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不失温和,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
“周省长!”刘书记抢上一步,声音洪亮,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
孟远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砰砰的心跳,领着苏教授快步迎了上去。
他伸出双手,脸上是标准的八颗牙微笑,声音沉稳有力:
“周省长您好!我是远新公司的孟远,太欢迎您来我们这儿指导工作了!”
周副省长伸出手,与孟远的手有力地一握。
目光在孟远年轻而坚毅的脸庞上停顿了几秒,眼神里闪过一丝审视,随即化为赞许:
“孟远同志嘛,我在省里就听过你的名字,年轻有为,不简单!你们远新,搞得好啊!”
没有多余的客套,一行人直奔“心脏”——中心化验室。
“嚯!”当周副省长那双透过金丝边眼镜的锐利目光,
在看到那台泛着金属冷光的德国进口光谱分析仪,以及一排排闪着幽蓝指示灯的精密检测设备时,明显亮了一下。
苏教授此刻就像个骄傲的孩子展示自己心爱的玩具,他指着那些瓶瓶罐罐、精密仪器,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周省长,您看,这是我们的‘火眼金睛’,任何杂质都逃不过它的检测。我们对原料和成品的把控,精确到百万分之几!”
周副省长一边听,一边不时点头,手指轻轻敲击着实验台面:
“好!搞工业材料,质量就是生命线,就是企业的饭碗!你们舍得在这上面下血本,说明你们看得远!”
接着,是废塑料再生车间。
一进车间,一股塑料特有的味道扑面而来,但不刺鼻。
眼前,小山似的五颜六色的废弃塑料瓶、塑料袋,正被工人们有条不紊地送上传送带。
经过分拣、清洗、高温熔融,再通过一台巨大的机器“吐”出来,就变成了一颗颗米粒大小、颜色纯净的再生塑料粒子。
周副省长饶有兴致地伸出手,抓起一把刚生产出来的塑料再生颗粒,
放在手心仔细捻了捻,颗粒圆润,色泽纯净。
“这些料子,性能怎么样?销路如何?”
孟远接过话头,声音里透着自信:
“周省长,您别小看这些‘丑小鸭’,经过我们的特殊工艺,部分性能甚至比新料还好!”
“价格便宜,下游那些塑料制品厂抢着要。光这一块,每年能帮咱们市消化几万吨塑料垃圾!”
周副省长听得眼睛发亮,忍不住又抓起一把颗粒,赞叹道:
“了不起,太了不起啦!你们这是点石成金,把没人要的垃圾变成了‘香饽饽’!这不光是经济账,更是环保账,民生账啊!为我们省的环保事业,立了大功!”
一路看下来,湿法冶金车间里,那些原本混杂的废料经过化学反应,像变魔术一样分离出亮晶晶的镍块、钴粉;
废旧电池处理线上,黑乎乎的二氧化锰变成了有用的工业原料......
周副省长看得极细,问的问题也越来越刁钻,甚至有些直指核心技术壁垒。
孟远额角微微渗出汗珠,但依旧对答如流,思路清晰。
苏教授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用最精准的专业术语补上临门一脚。
两人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
最后一站,会议室。
灯光暗下,投影幕布亮起。
孟远手持翻页笔,站在台前,ppt上的图表数据简洁明了,直观展示着远新的核心技术、市场份额、以及未来三到五年的“野心”。
当讲到那个代号“锂想”的秘密计划,一个关于新能源产业未来的宏大构想时,他依旧是蜻蜓点水,却足以让在座的每一个人都竖起了耳朵。
汇报结束,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周副省长手指在会议桌上轻轻叩击,“笃,笃,笃”,每一声都像敲在孟远的心坎上。
突然,他猛地一拍桌子,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好!”
周副省长站起身,目光灼灼地扫过孟远和苏教授,声音洪亮而有力:
“孟远同志,苏教授!今天看了你们远新,我深受启发,也感到非常振奋!你们这个循环经济,真正做到了‘变废为宝,化害为利’!这完全符合我们国家绿色发展的大方向!”
他语气一顿,加重了力道:
“省里,一定会大力支持你们这样有核心技术、有社会责任感的高科技企业!我希望你们成为我们省,乃至全国循环经济的标杆,为我们省的工业转型升级,带个好头,树个典范!”
“哗——”会议室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孟远感觉自己,那颗从早上就悬在嗓子眼的心,此刻终于“咕咚”一声,稳稳落回肚子里。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这段时间以来最轻松的笑容。
省领导的“金口玉言”,就像给远新装上了一个超级大喇叭。
第二天,省电视台晚间新闻黄金时段,播出了周副省长考察远新的画面;
省报头版,也刊登了《“远新模式”:点亮循环经济的璀璨明珠》的深度报道。
“循环经济排头兵!”
“民营科技闯将!”
“环保先锋企业!”
一顶顶金光闪闪的帽子,接二连三地戴在了远新和孟远的头上。
远新公司的名字,一夜之间,从一个地方小城的小有名气,直接“c位出道”,火遍全省。
银行的橄榄枝雪片般飞来,各种优惠政策主动上门,寻求合作的电话快把公司总机打爆……
世界仿佛突然向孟远和他的公司,张开了最热情的怀抱,到处都是鲜花和掌声。
然而,就在这一片喧嚣热闹中,孟远办公室的灯,却一连几个晚上都亮到了凌晨。
他一个人伏在宽大的办公桌上,面前摊开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各种箭头、图表和问号。
他的眉头,却比视察前锁得更紧。
“名气是打出去了,可这聚光灯一照,身上但凡有点泥点子,都会被放大成污渍。”
“往后啊,每一步都得像走钢丝,既要快,又要稳,更要好。不然,今天能把你捧上天,明天就能让你摔个稀巴烂!”
“既要让对手望而却步,又要有自己的护城河,可是,咱远新的护城河是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