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紫禁城,海棠花开得正盛。筱悠倚在阿哥所的廊下,望着满园春色,心中却盘算着如何帮胤禛拉拢五阿哥胤祺。胤禛自那日与筱悠商议后,便决定从五阿哥入手。五阿哥自幼被太后抚养,深得康熙宠爱,且与胤禛年纪相仿,幼时感情甚笃。只是过了十岁后,兄弟二人渐渐疏远,如今虽同在宫中,却鲜少往来。
“四爷,五弟大婚在即,这是个好机会。”筱悠轻声说道,指尖轻轻摩挲着腕间的翡翠玉镯,“五阿哥性子敦厚,若能与他重修旧好,对您日后大有裨益。”
胤禛微微颔首,目光深邃如潭:“老五自幼与我亲近,只是这些年……罢了,且看他大婚之日如何。”
五阿哥大婚前夜,胤禛特意在阿哥所设了一桌酒席,邀胤祺前来对饮。酒过三巡,胤祺已有些微醺,握着酒杯的手微微发颤。他抬头看向胤禛,眼中带着几分迷茫与感慨:“四哥,这些年……我们似乎生疏了许多。”
胤禛放下酒杯,目光温和却带着一丝复杂:“老五,你可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在御花园埋下的那株海棠?”
胤祺一愣,随即笑道:“怎会不记得?那株海棠还是四哥从皇玛嬷那儿讨来的种子,咱们一起埋下的。可惜后来……它开败了。”
“是啊,开败了。”胤禛轻叹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就像我们兄弟之间的情谊,不知何时也渐渐淡了。”
胤祺沉默片刻,忽然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声音有些哽咽:“四哥,其实我一直想问……当年你为何突然疏远了我?是因为老八和老九吗?”
胤禛眸色一沉,缓缓道:“老五,你可曾想过,有些疏远,未必是真心,而是为了保护?”
胤祺怔住,握着酒杯的手微微收紧:“保护?”
胤禛点头,目光深邃如夜:“当年老八和老九在背后揣度,说我与你亲近是为了拉拢科尔沁的势力。我若继续与你走得太近,只会让你陷入他们的算计。与其如此,不如疏远些,免得你被卷入这些纷争。”
胤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与愧疚:“四哥,原来你……是为了我?”
胤禛苦笑一声,抬手为胤祺斟满酒杯:“老五,你我兄弟一场,我怎会害你?只是这深宫之中,步步惊心,有些事不得不防。”
胤祺低头看着杯中酒,良久才轻声道:“四哥,是我误会你了。”
胤禛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温和:“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明日是你大婚之日,咱们兄弟也该冰释前嫌了。”
五阿哥大婚当日,紫禁城内张灯结彩,喜乐声声。筱悠作为四福晋,早早便来到五阿哥的婚房,准备陪着新妇秀云。
秀云坐在婚床上,双手紧紧攥着绣帕,脸色苍白如纸。她的出身是在目前所有皇子福晋中最低的,让她觉得有点不安。今日大婚,她心中忐忑不安,尤其是听说五阿哥已有一个宠爱的侧福晋舒舒觉罗氏和一个庶长子弘昇,更是让她倍感压力。
“五弟妹,且宽心。”筱悠执起秀云颤抖的手,将一个香囊塞入她手中,“这香囊里我配了点草药,能安神静气。”
秀云抬头看向筱悠,眼中带着几分感激与无助:“四嫂,我……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五阿哥。听说舒舒觉罗氏侧福晋带着弘昇候在偏殿,我……我怕……”
筱悠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道:“五弟妹,你且记住,眼泪要落在该落的时候。五阿哥最见不得女子示弱,尤其是你这样娇弱的新妇。”
秀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夜幕降临,婚房内红烛高燃,喜气洋洋。然而,偏殿的喧闹声却打破了这份宁静。舒舒觉罗氏侧福晋带着弘昇在偏殿哭闹不止,声音透过厚重的门帘传入婚房,令秀云脸色愈发苍白。
“爷怎的还不来?弘昇今天一直吐奶!” 舒舒觉罗氏的声音尖锐刺耳,带着几分挑衅。
筱悠眸中寒芒微闪,忽然拔下金累丝蜂鸟簪,锋锐簪尾划过秀云指尖。血珠坠在合卺酒杯中,漾开诡艳涟漪:“五弟妹,记住,示弱也是一种手段。”
话音未落,婚房的门被猛地推开,胤祺裹着酒气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他脸色微红,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显然是刚从宴席上下来。
“四嫂?”胤祺踉跄着扶住鎏金烛台,“您怎么在……”
筱悠盈盈一服,翟冠垂珠遮住唇角冷笑:“来给五弟道喜,顺带送份大礼。”她突然拽过秀云手腕,露出犹在渗血的指尖,“弟妹紧张,梳头时竟划伤了手。可怜见的,十指连心,痛得都不敢流眼泪……”
胤祺醉意霎时醒了大半,急忙接过染血帕子,眼中满是心疼:“传太医!”
秀云见状,眼中泪光闪烁,轻声啜泣道:“阿哥爷,妾身……妾身不是故意的……今日我们大婚,这点小伤不用请太医了。”
胤祺心中一软,伸手将秀云揽入怀中,柔声安慰:“莫怕,有我在。”
筱悠见状,唇角微扬,悄然退出婚房。临出门时,她回眸轻笑,腕间玉镯与门帘珠串撞出清响:“对了,五弟,舒舒觉罗氏用的安神香里……似乎掺了曼陀罗?”
胤祺闻言,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子时的更鼓惊飞寒鸦,胤禛立在阿哥所后巷的阴影里。胤祺的贴身太监小顺子疾步近前,袖中滑出个靛蓝瓷瓶:“五爷让奴才转交的,说是谢四福晋提点之恩。”釉面冰裂纹中浮着层幽蓝粉末——正是舒舒觉罗氏香炉里的毒物。
胤禛碾碎瓷瓶,任毒粉混入青砖缝隙。他仰头望着西厢暖黄的窗纸,里头人影成双,恍若十岁那年与胤祺挤在尚书房偷吃桂花糖的光景。
刚才宴席散尽时,胤祺拎着酒壶跌进胤禛怀中。陈年梨花白泼湿两人衣襟,浸出段被岁月尘封的往事:“四哥可记得……八岁那年,你替我挨了谙达十鞭子?”他忽然哽咽,鎏金扳指深深掐入掌心,“后来老九说……说你看中我背后的科尔沁势力……其实也是我刻意疏远的你,只……只怪我太容易相信人了。”
往生咒的梵文自虚空浮现,缠绕着兄弟二人重叠的身影。胤禛想起前世九龙夺嫡时,胤祺那封未送出的血书——“弟愿为四哥马前卒。”
“你以为的疏远,何尝不是另一种护佑?”胤禛夺过酒壶一饮而尽,喉间灼烧的痛楚竟比不过心底寒凉。八角宫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恰如幼时在箭亭练武,两个小少年较着劲比谁影子更长。
五更天,筱悠为胤禛更衣时,发现他袖中藏着半块羊脂玉佩——与胤祺腰间那枚裂痕严丝合扣。鎏金镜中映出她狡黠笑靥:“五弟妹今早来谢我昨天的提醒,说要把太后刚赏的一个皮子给我。”
“你倒会算计。”胤禛咬住她耳垂低笑,往生咒的金色符文自相贴的肌肤浮现,“老五既已入局,接下来……”他指尖划过《皇舆全览图》上直隶的位置,“该会会老八养在潭柘寺的‘高僧’了。”
朝阳刺破云层时,永和宫佛堂的檀香突然爆出火星。德妃攥着被剪碎的襁褓布,看灰烬中渐渐显出个“禛”字。檐角铁马叮咚作响,似在嘲笑这深宫之中,从来只有利益纠葛,何来骨肉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