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那拉府邸正厅鎏金自鸣钟敲响午时三刻,觉罗氏攥着绣帕的手微微发颤。筱悠端坐在黄花梨嵌螺钿玫瑰椅上,腕间翡翠玉镯映着天光,将御赐伽楠香珠的檀香衬得更显清冽。
“贵妃娘娘既在殿选时单独召见,只怕圣意已定。”费扬古抚着朝珠沉吟,青金石佛头在指节间转得急,玛瑙背云撞在补服仙鹤纹上铮然作响,“四阿哥虽非嫡出,但到底养在承乾宫,和嫡子无异......”
话音未落,管家疾步来报:“皇上跟前的梁公公来宣旨!\"觉罗氏忙扶正点翠钿子,翡翠护甲不慎勾断领约流苏。阖府上下跪于中庭,金砖地上铺着的万字织金毯早被晨曦浸透,泛着暗红金光。
八名黄门太监手捧明黄锦盒策马而至,为首的梁九功拂尘鎏金坠子扫过门楣朱漆,尖细嗓音惊飞檐下寒鸦:“圣旨到——”
费扬古率阖府跪接,青砖上倒映着圣旨卷轴十二章纹的暗影。梁九功展卷时,织金云纹缎面流淌着龙涎香,朱砂御笔字迹力透纸背:“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教始宫闱,端重肃雝之范;化基家室,允资辅佐之贤。兹闻正黄旗满洲第三参领下第十七佐领乌拉那拉·费扬古之嫡女乌拉那拉氏筱悠,柔嘉成性,淑慎持躬,度娴礼法,兹仰承皇太后慈谕,以册宝赐婚皇四子胤禛为嫡福晋。命钦天监择吉日,礼部备六礼,于康熙四十五年十月初八完婚。尔其祗承景命,永荷鸿庥。钦此!”
觉罗氏翡翠护甲掐入掌心,泪珠坠在织金氅衣的缠枝莲纹上,晕开深色水痕。筱悠三跪九叩时,腕间玉镯与圣旨暗绣的云龙纹共鸣震颤,恍惚照见前世养心殿蟠龙藻井下,胤禛执朱笔批红时袖口金线游龙的微光。
梁九功将圣旨放入紫檀云龙纹匣,费扬古躬身递上沉甸甸的荷包,里头金叶子硌得掌心发烫。梁九功掂了掂分量,忽压低嗓音道:“三阿哥的嫡福晋指了董鄂氏,五阿哥指了他塔喇氏,都是今届留牌子的秀女。”说罢意味深长地瞥向筱悠襟前黄绫腰牌,那背面錾着的莲花暗纹正与胤禛玉佩纹路严丝合缝。
钦天监择定的婚期尚有半年,内务府却已按皇子大婚规制送来三十六抬聘礼。刘嬷嬷执鎏金钥匙打开樟木库房,苏合香漫过鎏金烛台照亮的角落:赤金累丝镶东珠项圈、青玉雕龙纹如意、孔雀羽妆花缎并蒂莲喜被……每件聘礼皆附礼部朱笔批注的礼单,盖着明黄绢帛的“天家纳征”印鉴。
“纳采礼的活雁是四爷亲猎的。”刘嬷嬷掀开缠枝莲纹锦盒,雁翎上凝着未干的血珠,“问名那日钦天监的合婚庚帖,四爷特意求了慧心大师的祝福祷告。”筱悠抚过庚帖上“乾造丙寅”字样,恍惚见芥子空间里胤禛以血为墨,在虚空中写下她生辰八字的模样。
廊下忽起环佩轻响,四位青衣少女踏着秋光入院。为首的白芷背着紫檀药箱,鬓间银针簪隐现寒芒,她擅苗疆蛊毒与灵泉药性,袖中暗袋藏着能解百毒的“雪蟾丸”;青黛步履轻如踏雪,腰间软剑缠作禁步竟未发出声响,剑穗坠着的玄铁镖淬了西域曼陀罗汁,见血封喉;朱砂手捧鎏金食盒,新蒸的茯苓糕以灵泉水调和,却能尝出七十二味毒草特性;墨韵执羊脂玉算盘,指尖掠过嫁妆单子噼啪作响,竟将内务府克扣的三钱银丝炭钱算得分毫不差,袖中密账更录着年家各地钱庄的暗股。
刘嬷嬷将四人卖身契呈于案前:“四爷吩咐了,这四位姑娘今后只听格格调遣。白芷通医理,青黛掌杀伐,朱砂控饮食,墨韵理账目,便是紫禁城里的暗桩,也逃不过她们耳目。”
霜降那日,文琴跪在青石板上抖如筛糠。刘嬷嬷扯开她袖中暗袋,抖落一枚鎏金嵌红宝的胭脂盒,盒底满文暗记赫然是年府私印。“年家许了你多少好处?”赤金绞丝镯撞出凛冽清响,“往年家递消息时,可曾想过有今日?”
筱悠望着胭脂盒内残留的鹤顶红,前世翊坤宫垂死的记忆骤然翻涌,文琴正是用这盒子装了毒胭脂,亲手抹在她唇上。青黛软剑寒光一闪,文琴腕间翡翠镯应声而裂,露出内里藏着的密信:“……事成后许你年二爷姨娘位。”墨韵执算盘拨弄两下,冷声道:“去年冬至,她兄长的赌债正是年家钱庄销的账。”
“送去庄子吧。”筱悠轻抚腕间玉镯,灵泉空间里小灵翅膀一振。当夜,文琴刚被送至庄子门口便毒发身亡,七窍流出的黑血浸透衣衫,她为年家传递消息时吞下的毒囊,终究反噬自身。
大婚前月,内务府造办处送来皇子福晋的大婚礼服。茜色织金妆花吉服展开时,翟鸟纹以孔雀羽线掺银丝绣成,袖口江崖海水纹暗藏金丝软甲,领缘缠枝莲内衬竟用满汉双文绣着“死生契阔”。青黛验衣时指尖银针寒芒微闪,忽在腰封处挑起机关,玄铁护心镜薄如蝉翼,镜框夹层嵌着三枚灵泉淬过的解毒银丸。
“四爷特意请造办处老师傅制的。”刘嬷嬷捧出鎏金点翠护甲套,食指套内藏淬毒银针,拇指套镂空处填满迷魂散,“四爷说,大婚那日年家必生事端,格格需时刻警醒。”最底层的紫檀匣里躺着对羊脂玉禁步,五组青玉环佩以金丝盘扣相连,坠角米珠里竟藏着传信的蜡丸,墨韵以玉算盘轻叩三下,蜡丸便自动弹入掌心。
腊月飞雪压弯西府海棠时,玉宁在校场挥枪挑落檐角冰凌。少年玄色劲装染了霜色,虎头湛金枪尖掠起寒梅:“妹妹的嫁妆里缺不得兵器,这柄嵌宝匕首权当添妆!”鎏金匕鞘上錾着乌拉那拉氏家徽,刃身却用苗疆秘法淬过,与青黛的软剑系出同源。
费扬古抚着先祖留下的雕弓,朝珠缠在弓臂上叮咚作响:“开春武试若得蓝翎侍卫衔,便能在御前行走。”觉罗氏忙将鎏金护心镜塞入嫁妆箱底,镜面忽映出梦中西山围场景象——年羹尧的玄铁箭矢破空而来,却不知玉宁早将密报夹在兵部文书之中。少年掌心新磨的枪茧还泛着血色,前程却已悄然系在即将到来的春闱。
康熙三十五年三月,钦天监送来合婚庚帖。金箔压花的笺纸上,胤禛生辰八字旁朱批“天作之合”,笔锋凌厉如剑出鞘。费扬古焚起迦南香,将庚帖供于祠堂先祖牌位前。
墨韵执算盘核验最后一抬嫁妆时,忽冷笑:“年家在内务府安插的人手,竟敢在妆奁里混入浸过麝香的枕褥。”朱砂袖中药粉一洒,锦缎霎时泛起诡谲青烟,“这等雕虫小技,也配在四爷跟前卖弄?”青黛软剑银光乍现,剑穗翡翠翎管忽泛幽光,正是前世年羹尧调兵的信物,此刻成了钉死年家的铁证。
暮色渐沉,筱悠独坐芥子空间。灵泉蒸腾的雾气里,青铜巨树结出鎏金合卺杯,杯底并蒂莲的纹路与吉服内衬的誓言相映成辉。胤禛身影在虚空中愈发清晰,指尖抚过她衣领的缠枝莲:“大婚那日,我要年家亲眼看着,他们的算计如何化作你我喜轿前的红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