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阿哥胤禩立在箭亭的阴影处,蜘蛛纹玉佩的穗子被攥得几乎断裂。他盯着场中策马飞驰的浅碧身影,眼底泛着寒光:“弘皙那废物,连两个奶娃娃都压不住!”身后的心腹太监哈着腰递上茶盏,被他反手掀翻在地,“去把马厩新来的蒙古马夫叫来,手脚干净些。”
半刻钟后,满脸横肉的汉子跪在青砖上,额角还沾着草料碎屑:“奴才按八爷吩咐,给那匹枣红马喂了半斤醉马草……保准那小格格一上马就得摔个狠的。”胤禩指尖弹了弹玉佩,一枚金瓜子滚到汉子脚边:“办成了,你老娘的药钱爷包了。”
尚书房内,宁楚克正趴在案上描《兰亭序》,袖口的金线缠住了笔杆。墨云突然叼着块沾泥的草料蹭她膝头,獒犬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弘晖搁下狼毫凑近细嗅,眉头倏地皱起:“这味道像额娘提过的醉马草,西域毒草,沾上能让马匹发狂。”
小丫头琉璃眸子一转,抓起草料塞进荷包:“太子伯伯说今儿要考校蒙古马术,八叔府上的管事前日还往霓裳阁送过蜀锦……”话音未落,弘皙捧着茶盏跨进门,被她撞得泼湿半幅《千字文》。
“毛手毛脚!”弘皙刚要发作,却见宁楚克眨巴着眼睛递上帕子:“堂兄的字比太傅还俊,再写一幅呗?”浅碧裙摆扫过门槛时,弘晖瞥见她袖中滑出的半截蜘蛛纹络子,与八福晋昨日请安时佩的一模一样。
宁楚克踮脚扒着马槽,金铃铛随着张望的动作轻响。那蒙古马夫正往水桶里撒药粉,腰间皮囊露出半截金线绣的蜘蛛纹。她突然晃着油纸包凑近:“谙达!皇玛法赏的西域葡萄干要不要尝尝?”
马夫慌忙后退,踩中墨云暗中伸出的爪子。獒犬猛地窜起将他扑倒,药粉包啪地摔在地上。宁楚克扯着嗓子尖叫:“快来人呀!马厩进毒蛇了!”
纷乱中,弘晖闪身捡起药粉包,指尖沾了些许凑近鼻尖:“是醉马草磨的粉。”他忽然拽过妹妹的荷包,将里头的干草与之对比,“八叔府上送来的蜀锦匣子里,也夹过这种枯草。”
日头正烈时,康熙指着场中汗血宝马笑道:“宁丫头,这匹烈性子的赏你了!”
枣红马刚被牵出围栏,突然扬蹄狂嘶。宁楚克却不慌不忙掏出个艾草香囊,薄荷混着苦香的气息让马儿渐渐平静。她翻身上鞍时忽然扭头:“八叔,您玉佩穗子怎么缠着醉马草呀?”
众人齐刷刷望去。胤禩腰间蜘蛛纹玉佩的络子上,赫然沾着几片枯黄的草叶。弘晖适时捧出油纸包:“太医院验过了,这毒草沾衣即会刺激马匹发狂。”
“荒唐!”胤禩拂袖欲走,墨云却拦住去路。獒犬叼着从马夫身上扯下的蜘蛛纹荷包,金线绣的禩字在阳光下刺眼。
“梁九功,派人去查。”
一行人被康熙招到养心殿,梁九功捧着证物跪地:“那马夫招了,说是收了八爷府管事的五十两银子。”
康熙摩挲着翡翠扳指,目光如刀:“老八,你府上的蜘蛛纹荷包,倒是遍地开花。”九龙玉佩重重叩在案上,惊得胤禩冷汗涔涔。
“儿臣冤枉!”胤禩重重叩首,“定是有人栽赃。”
“栽赃?”太子突然跨进门,手中账册摔在青砖上,“上月你门人往霓裳阁运的蜀锦里,也夹过这种毒草!四弟家的猫儿嗅了那料子,昏睡了三日!”
“传旨,八阿哥胤禩御下不严,罚俸一年,自今日起,暂停管理户部,改为掌管宫中御马监。”
“皇玛法,御马监是不是就是管理宫中的马儿?那不就是西游记里的弼马温了吗?”
“我们宁儿记性真好。”
梁九功在一边憋笑憋的肚子疼,格格的话说的真的能气死人。
暮色中的御花园,宁楚克蹲在假山后喂麻雀,弘晖突然拽她衣袖:“八叔往这边来了!”
胤禩蟒袍下摆沾着养心殿的茶渍,面上却笑得温和:“宁儿这香囊绣得精巧,借八叔瞧瞧?”
“八叔小心!”小丫头突然将香囊抛向空中,墨云纵身跃起。獒犬利齿撕破锦囊,艾草灰扑了胤禩满脸。宁楚克歪着头笑:“皇玛法说艾草驱邪,正配八叔的蜘蛛玉佩呢!”
佟佳贵妃听完苏培盛禀报,笑得直揉心口:“老八这回可算栽在蜘蛛纹上了!”她忽然捏了捏孙女的脸,“你怎么认出那络子是八爷府的?”
宁楚克掏出个布老虎,肚皮上歪歪扭扭绣着蜘蛛落网的图案:“上回八婶来请安,袖口也绣着这种丑蜘蛛。玛嬷看,像不像八叔今日的脸色?”布老虎的线脚里还缠着半根金线,与荷包上的一模一样。
胤禛立在廊下听着满室欢笑,紧绷的肩背稍稍松弛。筱悠将温好的参茶递过去:“孩子们可比你会气人。”
“气人的在后头。”他展开密信冷笑,“老八为撇清关系,连夜杖毙了三个管事。倒是那蒙古马夫……”
“被宁儿的香囊救了命。”筱悠接口道,“太医院说那马夫的老娘病重,宁儿让顾砚之送了二十两银子去。”
毓庆宫,弘皙扭捏地捧着雕花木盒跨进承乾宫:“阿玛让我赔你的……”掀开盒盖竟是套镶东珠的小弓,与康熙赏的飞凤弓正好配对。
宁楚克突然往他嘴里塞了颗梅子:“尝尝!十五叔新腌的,比八叔的脸色还酸呢!”
弘晖默默将《孙子兵法》塞到堂兄手中:“上兵伐谋,堂兄该多读读。”书页间夹着张小纸条,画着蜘蛛坠网的简笔图。
次日,被醉马草浇过的土地冒出嫩绿新芽。宁楚克策马掠过围栏,飞凤弓射出三支缠着彩绸的木箭,箭箭钉在胤禩昨日站过的位置。墨云伏在马厩前甩尾巴,獒犬爪下压着个蜘蛛纹香囊,金线在朝阳下泛着冷光。
康熙立在观礼台上大笑:“传旨!即日起,箭亭每日拨一个时辰给格格们习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