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如何去想,是我们无法控制的。既然控制不了,那就随他们如何去想好了。”
当年初入东宫之时,她在那位尊贵皇子面前不过是个默默无闻的存在,尚不曾有资格去过问他的私事与决断。
而今时不同往日,早以远离当初权势纷争的身份自处。
如此身份处境,更加没必要因他人的眼神、态度而乱了自己的节奏和心思了。
虞昭仪点了点头,目光柔和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你说得对。大小姐,今天谢谢你帮我。”
她顿了顿,嘴角扬起一抹真诚的笑容,“你能过来,我真的特别高兴。”
话语中带着些许激动和期待,似乎这一场见面对她而言格外重要。
“其实刚才我还担心你不来了……”
听着这番话,宋初尧眼神微微一动,脑海中浮现出那天夜里书芹临死前苍白的脸容。
那一刻的惊慌、哀求与无奈在她心头一闪而过,让她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虽然如此,她仍不愿做那种喜欢在背后议论是非的人。
更何况书芹跟在虞昭仪身边这么多年,即便自己说了什么话,对方也不会全都当真。
若她贸然开口,只怕会被认为是在挑拨离间,反而害人害己。
因此,最终她只是淡然一笑,轻描淡写地解释说是因为途中有些事情耽误了片刻,这才让昭仪等人久等。
虞昭仪闻言轻轻颔首,但眼中却闪着一丝思索。
真的是这样吗?
她的直觉告诉她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可眼下周遭尽是来自各宫的嫔妃耳目,而且众人还要赶去寺庙礼佛。
这种场合并不适合继续深问。
于是,她将这份疑虑压下心底,只简单地点点头。
人既然来了就好。
……
一开始听说太子凌楚渊也要一同前往皇家寺庙,宋初尧心中便隐隐泛起一丝波澜。
她原以为能避开他的视线才算是安稳下来,然而听到这个消息,心情又不自觉紧张起来。
然而很快她便听闻原来明天凌楚渊便要离开京城去处理公事,而这一次同行仅仅是因为路线相同,可以顺道护送秦皇后到寺中歇息。
也就是说,他刚抵达就会立刻启程离去。
这个消息如同一剂安慰药,总算让她松了口气。
至少这次不会被他过多打扰。
其实,自那夜过后,她就不想再与他产生任何瓜葛或者误会。
她心中清楚地记得那晚自己的每一句话,每一种态度。那些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也足够决绝了,若是换了别人早已放弃了纠缠,也许还心灰意冷。
所以她认定,他没有理由再找上自己。
这一天下午,在太子殿下凌楚渊亲自率领之下,浩浩荡荡的后宫嫔妃队伍终于抵达了山林深处的寺庙。
一路上,凌楚渊一直骑马领行于最前方,风姿挺拔如松,威严而不失冷静。
而宋初尧则安静地守在随行嫔妃们后方的仆从行列中,几乎不曾靠近他半步,两人更是完全没有正面碰面的机会。
正如宋初尧所希望的那样。仿佛各自归位、分道扬镳,彼此之间只剩下了疏离与距离。
到了寺庙以后,众人在秦皇后的带领下简略参拜过佛像。
焚香祈愿后并未逗留太久,便陆续回到各自的禅房休息。
此时天色渐暮,空气中弥漫着木香与青苔的气息,宋初尧便悄然跟随虞昭仪一道回到了她的静室之中。
这一路上,宋初尧始终都没有再见到凌楚渊的身影。
宋初尧原以为他已经先行离开了寺庙,心里还有些轻松,以为这场风波就这样过去了。
稍作休息之后,她起身离开暂居的厢房,来到厨房取了些生活所需的物品。包括一杯温热的药汤,还有一些干净的手巾。她计划着返回虞昭仪所在的禅房继续服侍。
提着这些物件走回禅院时,天色已有些暗沉,佛殿中灯火稀疏,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檀香味儿。
回到房间门前,她没有多想,推门便准备进屋。
然而还未真正跨入门内一步,她便觉得有哪儿不大对劲。
虞昭仪的禅房进门位置本应摆着一尊小巧精致的佛像,那是一早由主持亲自请来的吉祥物,每日都会供上香火。
但此时这间屋子却和记忆中不同,正对着门口的,是一面雕花屏风,挡住了视线的深入。
她心头蓦地警觉,马上意识到自己可能走错了地方。
于是低头迅速道歉,语气恭谨:“对不住了,是奴婢脚步匆忙,没看清楚门户,不小心误闯了贵人歇息之地,实在打扰,还请您容我立刻离开。”
她说完后微微屈膝施礼,随即缓缓后退,试图尽快退出这个不属于自己的空间。
没想到,就在她几乎以为可以安然离开的时候,屋内传来了一道低哑却夹杂冷意的声音,带着几分讽刺和讥讽:
“呵,去了别人屋里倒还挺自在,进出自如不说,如今还知道装失礼来试探了?”
声音熟悉至极,不是别人,赫然是凌楚渊本人!
宋初尧脸色微微一变,眼底浮起一丝错愕和惊讶。
她还以为他早就离开山门了,根本想不到他竟在此地午休。
“太子殿下,奴婢方才并非有意冒犯您的清静,请您原谅我的慌乱鲁莽。只因这次随行出来的是虞昭仪一人,身边并无其他宫女内侍服侍,所以我必须寸步不离伺候左右,这才着急返程……”
话还没说完,她就感觉到里屋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片刻之后,果真看见穿着宽松衣物的凌楚渊从屏风后慢条斯理地走了出来。
大概是刚刚小憩不久,他连外袍都没有披在身上,里衣的衣襟也是松垮随意搭在肩头上。
行走之间,宽大的衣袖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拂过了她的脸颊,那一瞬间带起些许微风,又有一种异样的热度,让她心头无故一阵紧缩。
他就这样一步步缓步向前逼近,而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压压迫得接连退了几步,直到背抵上了坚实的木门门板为止。
就在下一刻,只听“砰”的一声响,门外传来的诵经声顿时变得模糊,风过枝叶的声音也仿佛戛然而止,全被隔绝在外头的世界之外。
他的身影愈发靠近,一种属于成熟男子的气息萦绕在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