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海燕”过境后的第三个清晨,东口市的天空还缠着灰蒙蒙的云絮。
95-1式步枪的枪管映出他眼底的红血丝。
昨夜台风残余环流突袭,他和三班在暴雨里加固了七次帐篷,迷彩服至今能拧出半盆水。
“嘀——嘀——嘀——”
急促的战备警报突然撕裂营区,像一柄冰锥刺破潮湿的空气。
李想的手指瞬间收紧,枪身与掌心的温度骤然贴合。
这不是演习警报,三短一长的节奏,是实战级别的紧急集合信号。
“三班!”
班长的吼声从帐篷外炸响,他的作训服肩头还沾着抢修战车时蹭的油污。
“背囊加三天份干粮!救生衣穿好——三分钟!车场集合!”
李想弹起身时,康东已经把压缩饼干塞进背囊。
“快!”
李想扯过战术腰带,金属扣“咔嗒”扣紧的瞬间,三班的人已经冲出帐篷,军靴踩在积水的沙地上,溅起的泥点在朝阳下划出金色弧线。
车场里,99A主战坦克的引擎已经轰鸣起来,履带碾过湿滑的地面,在晨光里甩出两道泥龙。
易扬站在指挥车旁,作训服的风纪扣系得一丝不苟,手里的平板电脑正投射出实时灾情。
东口市下辖的三个乡镇被淹,万亩盐田溃堤。
最严重的红光村有三十名村民被困在屋顶。
“各营注意!”
易扬的声音透过车载扩音器传遍车场,每个字都像淬了钢。
“装甲一营清理港口主干道,用坦克牵引被困车辆。”
“装步三营带冲锋舟直插红光村,优先转移老人孩子。”
“电子对抗连架设应急通信基站,确保灾区分组实时联络!”
李想跳上轮式突击车时,看见陈峰正指挥战士们往无人机上装高清摄像头。
“‘天眼-3’无人机群已升空,”
陈峰拍了拍突击车的车门,屏幕上正传来灾区的实时画面。
成片的房屋泡在浑浊的水里,电线杆歪歪扭扭地插在泥里,像群折断的筷子。
“你们的冲锋舟路线标好了,避开那片高压电塔。”
“出发!”
三班班长的吼声未落,二十辆轮式战车已冲出营区,轮胎卷起的水花溅在路边的芦苇上,惊起一群白鹭。
李想扒着车窗回望,易扬正站在指挥车旁调试北斗终端,晨光在他鬓角的白发上镀了层金边。
这位二十六岁的旅长,昨夜在防波堤上守了整宿,迷彩服后背结的盐霜比海蛎子壳还厚。
上午九点,台风彻底过境,东口市的天空裂开道湛蓝的口子。
195旅的全体官兵在临时平整出的滩涂空地上列队,迷彩服的海洋在海风里起伏,像片沉默的森林。
易扬站在临时搭起的高台上,身后是插在沙里的旅旗。
“钢铁先锋”四个金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同志们!”
易扬的声音不用扩音器也能穿透队列,他举起平板电脑,屏幕上是红光村的航拍图。
一个穿红棉袄的老奶奶正抱着树杈,浑浊的洪水已经漫到她的胸口。
“前几天,台风卷走了渔民张大爷的渔船。”
“今早,红光村的王大娘还困在屋顶。他们是谁?是我们换防来守护的亲人!”
队列里响起细碎的响动,李想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
这个陕北娃昨天帮渔民捞渔网时,被碎玻璃划破了手掌,此刻绷带渗着血,却握得比钢枪还紧。
“我知道你们累!”
易扬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点沙哑。
“连续三天抗台风,有的同志在水里泡了十几个小时,有的同志为了护设备,把雨衣让给了雷达站!”
“但现在,灾情就是命令!”
他猛地指向远处的村庄,“那里有老人在盼,有孩子在哭,有我们必须挺过去的坎!”
李想的眼眶突然发热。
他想起父亲的抚恤金汇款单,每次附言里母亲都写“别惦记家,好好站岗”。
想起昨天转移张大爷时,老人塞给他的那颗揣热了的糖。
想起防波堤上那些举着小红旗的身影,在风雨里像不灭的星火。
“我们有最先进的破拆机器人!”
易扬举起另一只手,身后的装备车掀开篷布,银色的机械臂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有能穿透十米淤泥的生命探测仪!有卫星中继的通信车!但我告诉你们——”
他的声音陡然沉下来,带着金石相击的重量。
“最管用的,是你们手里的铁锹,是你们肩膀上的力气,是你们心里那股‘绝不丢下一个人’的劲!”
“吼!”队列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回应,惊得滩涂边的海鸥腾空而起。
李想跟着嘶吼,胸腔里像有团火在烧,把连日来的疲惫烧得干干净净。
叶然看见战士们的眼睛亮得吓人。
看见有的战士悄悄抹了把脸,看见易扬高高举起右臂——
“195旅!”
“到!”
“有没有信心?”
“有!有!有!”
三声应答撞在防波堤上,弹回来,混着海浪声,像首写给这片土地的战歌。
云辰看着易扬的样子。
他这个旅长,做的越来越称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