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杨诺结婴完成,彻底抑制住神魂中的混乱醒来,已是数日之后。
从未有一刻,他像现在这般痛恨自己——若非被仇恨蒙蔽心窍、贸然冲击元婴,又怎会连累得宁雨芝为他付出生命?
此刻,他的心中没有半分成就元婴的喜悦,只有刻骨的痛楚与无尽的自责。他轻柔地抱起宁雨芝的身体,疾冲而出。
“师父!师父!师叔!”
他一路飞驰到湖心小筑,却没有见到两位师长的踪影,就连整座山峰都一片寂静。
心头蓦的一慌,一个闪身来到阁楼的二楼,
“师父!师父!”
他大喊着,目光急切地扫过四周,却依旧空无一人。,
就在这时,茶几上一枚玉符突然“嗡——”地一声轻鸣,灵光流转,悬浮而起,是被触发了。
“咳咳,咳咳……”
投影之中,先传来施蕙心压抑的咳嗽声。
她的身影缓缓浮现,紧接着,辰玄謧也从画面外走入,轻抚着她的背心,渡入灵力助她压下伤势。
“师姐,让我来说吧。”
施蕙心微微点头,辰玄謧这才开口道:
“杨诺,本来我与你师父是想等你结成元婴出关以后再走的,但她的伤势却是愈发的恶化严重了,见你元婴凝结已入正轨,我们便不等你了。
我带你师父回龙族,那里有很多老家伙,想必定然能够找到治疗的方法。
对了,豆豆我们带走了,古衡也随我们同去,准备给他找一个炼丹造诣高深的老龙,传授丹道。
你也不必担心,此行快则几十载,慢则百十年,我们就会回来了。”
这时,施蕙心也顺过来了气,轻声接话道:
“诺儿,我们不在,你便是渺云山的顶梁柱了,好好修行,照看好宗门。
护宗大阵的操纵玉符我放这儿了,掌控核心在你师祖洞府那边,你拿着玉符过去,便可以操纵自如。”
杨诺低头一看,果然有一枚精致玉符置于茶几之上,他伸手将其摄来,收入了储物袋。
施蕙心的话语还在继续,
“你星雅师妹的事情,希望你不要怪她,她并非舍不得仙途不愿救你,当时她也来找我了,只不过是晚了一步而已……”
杨诺闻言,露出一抹苦笑,事到如今,他也将事情猜到了个大概,
讲真,他是真的并未怨恨过叶星雅,他从不觉得谁有资格要求别人牺牲自我来拯救自己。
况且,扪心自问,若易地而处,他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到牺牲自己去救。
很多事情,平日里说得信誓旦旦,但空口白话的谁都会说,真的事到临头的那天,真到面临抉择时,还做不做得到,却又是另外一说了。
而如今听到师父说叶星雅其实也愿意救,只不过是晚了一步而已的话,心中最后一丝的芥蒂便也散去了。
“星雅离去,为师想来,她不是在这四岳之地寻一处静所,便是回澜洲了结俗世恩怨去了,你出关以后,还是去找找,为师看她那样子,实在放心不下。
至于雨芝……”
说道这里,施蕙心语气微顿,欲言又止,终化作一声叹息:
“唉…大道无情,人道无常。
事已至此,该放下的,便放下吧,
莫要因此沉沦,辜负了雨芝的真心了……”
说到这里,她神色间亦流露出伤感,辰玄謧默默地握着她的手,无声安慰。
此时,投影中传来古衡的声音,
“施师叔,辰师叔,弟子收拾妥当。”
施蕙心与辰玄謧闻声向外望去,随后辰玄謧转回面向投影,说道:
“杨诺,我们这便出发了,遇事务必谨慎,万不可莽撞,若有实在处理不了的,就等我们回来再处理便是。”
话音落下,留影玉符光芒渐敛,落回桌面,投影也随之消散。
杨诺未曾料到师父师叔竟也已离去,不由怔在原地。
随即,他又抱着宁雨芝的身体,疾速飞到了皇甫昊阳的洞府。
尽管宁雨芝身为修士,洞府内也灵气充盈、阵法严整,身体存放数月也不至腐坏,但毕竟已过去数日,也还是需要尽早寻得器物妥善保存。
一阵翻找后,终于,他找到了一只玄冰玉匣。
这玉匣与当年阴阳宗炼傀一脉那口红玉棺相似,同属法宝,本是皇甫昊阳用来存放珍贵灵药的,保存遗体的效果自比红玉棺材更胜。
杨诺将宁雨芝的身体轻柔放入激活后犹如床榻般大小的玄冰玉匣中,满心伤怀。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宁雨芝的身体已然生机尽逝,即便保存下来,后续又待如何?他也不知道,或许,仅仅只是单纯的舍不得吧……
他带着玉匣,本想在那灵药园中寻一处灵气充沛之地安置,却发现最深处几座药园仍被师伯以禁制封锁着。炼虚期的师伯猝然去了上界,也意味着这些禁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是打不开了。
杨诺无奈,只得将宁雨芝又带回师伯洞府,在玉匣周围布下重重法阵,既作保护,也为玉匣持续供应灵力,将其效能保持激发至最大。
合上匣盖,他摩挲着巨大玉匣的边缘,心中悲怆难抑。
在深深的一声叹息后,他将意识沉入紫府,注视着那枚环绕着元婴缓缓旋转的乌沉木芽珠,感受着其中那一缕脆弱的灵魂,鼻子不由一酸,喃喃自语:
“幸好…幸好当初将乌沉木芽珠炼制出来了……
至少…至少还有那一线希望……”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都着颤抖,
在那迷失于混沌之时,他听到那一声声遥远的呼唤,就已想到了那是有人在救他,他想过在救他的或许是叶星雅,但却万万没有想到,那个人竟是宁雨芝。
在那短暂的清醒之际,他也听见了宁雨芝的倾诉,
这些年来,他也并非全然未曾察觉这个小师妹的心意,但他始终视她作小妹妹,自觉既已经有了叶星雅,便不该再将心意分予旁人。
可他却没想到,这个一直被他当作小妹妹的人,一直乖巧懂事到让人心疼的小姑娘,最后给予他的回应却是这般的炽烈,竟为了救他而付出了生命……
杨诺摇了摇头,将心中的杂念尽数抛下,
‘师父啊,你让我放下,
可如今这还有一线生机,我又岂能放得下?!
既然师父师叔不在,那就一切只能都靠自己了,乾元宗之事,暂且搁下。
接下来的第一步,寻找蕴养灵魂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