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屠百城与其妻陈风莲,带着二十余名断刀营的精锐,风尘仆仆地赶到了鬼泣城。
“大人!”屠百城抱拳行礼,腰杆挺得笔直。
“伤势如何?”
屠百城拍了拍胸膛,豪迈地说道:“已无大碍,恢复了七八成!”
但微微蹙起的眉头还是暴露了伤势并未完全痊愈。
我点了点头,不再寒暄,切入正题:“黑石镇的矿脉和地盘,交给可靠的人稳住即可。你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大人请吩咐!”屠百城神色一凛,知道必有重任。
我目光投向窗外那片混乱的城池,缓缓开口道:“还有不到半个月,镇武司的人便会正式前来接管鬼泣城。”
我顿了顿,“我要你,在镇武司的人踏进城门之前,用这半个月,把这座城,给我控制住。”
此言一出,屠百城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爆发出灼热的光芒。
他深吸一口气,重重抱拳:“大人放心!屠某定不负使命!”
“无道阁刚灭,城内各方势力正群龙无首,乱作一团,正是安插人手、立规矩的最佳时机。”我点明要害,“我会在必要时给予你支持,但明面上的事,主要靠你和断刀营的兄弟们。”
我凝视着他:“毕竟,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控制这座城池日常运转的人,是你屠百城。”
这番话既是信任,也是一场终极的考验。
他曾是血刀门令人闻风丧胆的“三杀刃”之一,若是连一座无主的混乱之城都拿不下来……
那他也确实,没有继续追随我的必要了。
……
断刀营的势力一进城,瞬间打破了鬼泣城表面脆弱的平衡。
原本在街头巷尾争夺地盘的各方势力,也都纷纷观望起来。
果然,不到半日,二城主谢灵踪便亲自上门拜访。
谢灵踪姿态放得极低,“城中事务繁杂,需要谢某效劳之处,尽管开口,必定全力配合!”
屠百城跟他客气了几句,又道:“当今鬼泣城,稳定是第一要务,凡有作奸犯科、扰乱秩序者,无论何人,皆以雷霆手段镇之。届时,还需谢城主‘鼎力配合’。”
谢灵踪笑容依旧,“自然,自然!鬼泣城纳入王化,实乃幸事!谢某定当约束手下,唯屠当家马首是瞻!”
言谈看似尽欢,实则暗流涌动。
送走谢灵踪后,屠百城回到厅内,对我道:“这谢灵踪表面顺从,实则必会小动作不断。他在这鬼泣城经营多年,树大根深,绝不会甘心拱手相让。”
我放下茶杯,冷笑一声:“不过是败犬的哀嚎,苟延残喘罢了。”
说着,我将沙狐刚刚整理送来的一份情报递给了他。
上面记载着:“城西恶狗帮,帮主疯狗马彪,实为谢灵踪暗中扶持的嫡系,专司处理见不得光的脏活,近日其手下频频异动,已连续强占灰鼠巷、瓦罐场两处地盘,手段酷烈,当街格杀拒不让步者数人,气焰极为嚣张。观其动向,似有意整合城西零散势力,扩张地盘,其背后恐有谢灵踪默许。”
屠百城接过情报,目光一扫,眼中凶光毕露,当即抱拳:“属下明白!”
……
翌日破晓,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鬼泣城死寂的清晨。
城西恶狗帮总舵大门洞开,浓重的血腥气熏得人睁不开眼。
院内尸首枕藉,鲜血漫过石阶,汇成一道道暗红色的小溪。
帮主“疯狗”马彪被一柄斩马刀从肩至胯劈成两半。
不过一夜,称霸城西的恶狗帮便从上到下,被屠百城带着二十余名断刀营精锐屠戮一空,真正做到了鸡犬不留。
及至午时,三十余颗首级,被粗长的铁钉楔入了城门楼的垛口。
下方新贴的告示只有一句:“作乱者,与此同例。”
这已不仅仅是一次清剿,而是一次警告!
警告的对象,直指那府邸深沉的二城主。
再敢在阴沟里弄鬼,下次挂在城墙风干的,就是他项上人头!
全城震怖,鸦雀无声。
……
就在这肃杀气氛中,影夫人孤身一人,悄然而至。
这位曾经的诡行司主,此刻站在我面前,神色复杂难明。
她嘴唇翕动了几下,深深一福:“道主。”
“现在没有无道阁,自然也就没有道主了!”
我抬了抬手,指了指一张椅子:“影夫人,坐吧。”
影夫人虚坐。
“听说你和玄骨之间,近来颇不太平?”
影夫人眼中厉色一闪,“玄骨老鬼冥顽不灵,仍做着重振无道阁的迷梦,私下串联旧部,其心可诛,恐对大人不利!此獠不除,必为后患!”
“很好。”我微微颔首,“你既找到了我,自然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影夫人心领神会,不再多言,躬身一礼后,悄然退去。
待其身影消失,我对屠百城淡声道:“影夫人可用,玄骨当诛。具体如何,你自己斟酌。”
屠百城抱拳肃然道:“属下领命!定让那玄骨,死得其所!”
三日后,有人在跑马街头的臭水沟里发现了玄骨的尸首,浑身不下二十处刀伤,死状凄惨。
据影夫人递来的消息,他至死都攥着那枚代表诡辩司司主的骨牌。
接下来的数日,鬼泣城内那些尚存的中小势力头目,络绎不绝地前来拜谒。
城门楼上血淋淋的人头,和屠百城的霹雳手段,早已将他们那点侥幸心思碾得粉碎。
所有来访者,一概由屠百城出面应付。
他时而恩威并施,接纳投诚,定下规矩;
时而冷面如铁,拒斥非分之请;
时而又以迅雷之势,将一两个不识时务的刺头当场拿下,血溅阶前。
……
十天之后,凭借雷霆手段和精准打击,屠百城和他麾下的断刀营,已牢牢控制了鬼泣城内主要的街巷、码头以及几处关键的黑市交易点。
城中的混乱暂时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新秩序的最终降临。
这一日,屠百城带着一卷新誊写的文书,前来寻我。
“大人!城内大局初定,是时候立下规矩,让所有人都明白往后该怎么活了。这是我草拟的一份《鬼泣城治安疏略》,想请您过目。属下打算,召开一次大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它定下来。”
我正翻阅着沙狐送来的凉州情报,闻言头也未抬,只粗略扫了一眼那几条纲领,便摆了摆手:“你看着办便是。规矩既然由你执刀,便由你来立。”
屠百城心领神会,抱拳退下。
二月二十,人皮客栈那间最大的堂厅内,济济一堂。
鬼泣城内有头有脸的势力首领,无论情愿与否,皆已到齐。
谢灵踪坐在左侧上首,面色阴沉如水;
影夫人独自坐在角落,紫袍曳地,神色莫辨;
其余各帮派头目更是大气不敢出。
屠百城立于堂中,环视全场,直接开门见山:“诸位,十日来,该接触的都已接触过,该清楚的想必也都清楚了。今日召集各位前来,没别的事,是时候给这鬼泣城,定一定新规矩了。”
说罢,他一挥手,身旁的断刀营弟兄便将一份份抄录好的《治安疏略》分发下去。
屠百城道:“这是我草拟的几条章程,今日分发诸位,便是要征集一下各位的意见。”
众人连忙低头看去,前面几条尚在意料之中,无非是禁止私斗、禁止扰民,按时纳税等等。
但当看到“第四条,暂征城主府主院及武库”时,不少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偷偷瞥向谢灵踪。
这已不是规矩,这是要刨谢灵踪的根,夺他最后的体面和依仗!
谢灵踪拿着纸卷的手微微颤抖,脸上已是积满了怨气。
片刻寂静后,屠百城见无人开口,便沉声道:“既然都看完了,我便来说说最重要的几条。”
“第一,禁止当街厮杀私斗,有仇怨,上擂台,生死各安天命!”
“第二,禁止侵扰勒索平民商户,违者,断手!”
“第三,每月税费,按时足额缴纳至断刀营,迟缴、拒缴者,屠帮灭门!”
他目光落在谢灵踪身上,“第四,为公事便利,即日起,暂征城主府主院及武库,原居者,限期三日清空!”
四条说完,整个大堂落针可闻。
屠百城虎目扫过众人,一字一句问道:“我讲完了,现在,谁赞成?谁反对?”
谢灵踪气得浑身颤抖。
这城主府不仅是他的家,更是他谢家统治鬼泣城数十年的象征,是他最后的权力堡垒和尊严所在。
交出此地,与当众阉割他何异?
积压了半个月的恐惧、怨恨与不甘,在此刻终于爆发!
谢灵踪猛地将手中纸卷攥成一团,扔在了地上,霍然起身,愤然道:
“屠百城!你欺人太甚!前三条也就罢了,这第四条……”
“这城主府乃我谢家世代所居,象征鬼泣城统绪!你凭什么强占?我反……”
“对”字尚未出口,异变陡生!
一直静立在屠百城身侧的陈风莲,袖中一道乌光,骤然闪出!
“噗嗤!”
血光迸现!
谢灵踪脸上的愤慨骤然凝固!
他的头颅离开了脖颈,滚落在地,喷涌的鲜血染红了地上的那一团《鬼泣城治安疏略》。
浓重的血腥味在大堂中弥漫开来。
有人死死盯着谢灵踪兀自抽搐的无头尸体,面无人色;
更多的人则深深低下头,不敢与屠百城有任何眼神接触。
屠百城眉头都未曾皱一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沉默了三息,他才缓缓开口道:“既然没有其他意见,那就按此章程执行吧。城主府的交接,由我亲自督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