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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绪三十四年霜降后的第七日,瀛台涵元殿的丹墀上积着未化的霜粒。婉儿踩着结冰的青砖绕过太湖石,忽见日晷底座新漆的朱红漆面上,竟凿着 \"戊申年霜降\" 五个小字,笔锋刚劲得像是用刻刀剜出来的,新漆的裂痕里渗着暗红,像极了风干的血迹。

她蹲下身,指尖拂过字迹边缘,忽然触到一道极浅的划痕 —— 在新刻字的下方,旧石面上有行几乎被风化的小字,需得侧着光才能辨认:\"辛酉年霜降,东后咽气;戊申年霜降,西后归天。\" 笔势蜿蜒如蛇,尾笔拖出的刻痕里嵌着细沙,显然是多年前刻下后又被人用泥灰填过,却在新近的凿刻震动中显了形。

万年历在脑海中自动翻开:辛酉年是 1881 年,慈安太后暴崩于钟粹宫,时年四十五岁;戊申年正是今年,慈禧太后驾崩于西苑仪鸾殿,恰在霜降后三日。婉儿的手指猛地收紧,日晷晷针的阴影此刻正指向西北方,那里是瀛台旧库房的方位,她曾在《内务府档案》里见过记载:咸丰帝临终前留下的 \"遏必隆刀\" 密诏,正是藏在涵元殿西墙第三块砖下。

\"东后\" 指的是慈安,\"西后\" 自然是慈禧。当年民间盛传慈安为慈禧所害,如今日晷上的刻痕却将两桩死亡与霜降绑定,像是某种恶毒的预言。婉儿摸出袖中银签,沿着晷针阴影划向地面,在西北方三尺处的青砖缝里,抠出半片染着朱砂的指甲 —— 指甲边缘呈锯齿状,与瑾妃绣鞋里发现的砒霜结晶外包的莲花纹蜡纸,有着相同的压痕。

日晷底座的裂缝里还卡着半片枯叶,叶脉间的虫蛀痕迹竟与药匣里夹竹桃叶的密写字迹走向一致。婉儿忽然想起,慈安太后临终前曾 \"偶感风寒\",太医院脉案里记载着 \"服用安神汤后烦躁不安\",而光绪帝临终前的症状如出一辙 —— 原来早在二十七年,同样的毒计就已在紫禁城上演,只不过那时的受害者是东太后,如今轮到了西太后自己。

晷针的阴影随着日头偏移,渐渐指向 \"戊申年霜降\" 的 \"霜\" 字。婉儿顺着阴影望去,发现晷针尖端正对着西墙第三块砖 —— 那里正是传说中存放遏必隆刀的位置。咸丰帝曾在密诏里写明,若慈禧跋扈,可持此刀诛之,后来慈安暴崩,这把刀便不知所踪,如今日晷阴影却重新指向藏刀处,仿佛在诉说某种轮回:当年慈禧可能正是用毒计害死慈安,夺取了密诏,如今自己的死亡日期,却被人刻在日晷上,与慈安的忌日形成诡异的对称。

寒风卷着冰碴子扑在日晷上,新刻的 \"戊申\" 二字被吹得泛起回音。婉儿想起电报房里的 \"菊花开,可酿酒\" 暗语,发送时间正是光绪帝咽气当日,而慈禧在光绪死后次日便病重,仿佛早有安排。日晷上的刻痕若不是巧合,便是有人暗中布局,用霜降作为毒杀的时间标记,东后西后,不过是权力棋盘上的两枚棋子。

她掏出白绸帕子,蘸着口水擦拭旧刻痕,\"归天\" 二字的 \"天\" 字末笔,竟与光绪帝指甲血书的 \"项\" 字收笔相同,都是带着抖腕的弧度 —— 那是常年吸食鸦片的手才有的特征。袁世凯、李莲英,这些在慈禧身边的近臣,哪个不是烟枪不离手?或许当年刻下诅咒的,正是熟知宫廷秘辛的人,甚至可能是慈禧自己,在预感到大限将至时,留下这惊世骇俗的印记。

涵元殿的铜锁在身后咔嗒作响,看守太监的咳嗽声由远及近。婉儿将半片指甲和枯叶收进锦囊,目光落在日晷晷面上的刻度 —— 申酉之交的位置,刻着极小的 \"毒\" 字,被晷针阴影恰好覆盖。原来这看似丈量时光的器具,早被改造成了死亡倒计时的罗盘,每一道刻度线,都是索命的丝线。

离开瀛台时,她特意绕到西墙,第三块砖果然松动,抽出时带出半片泛黄的绢帛,边角绣着并蒂莲纹 —— 正是瑾妃绣鞋上的纹样。绢帛上用密写药水画着简略的紫禁城地图,红点标记着药匣、电报房、绣鞋、日晷的位置,中心处画着个骷髅,眼窝位置点着两点朱砂,像极了慈禧棺椁里陪葬的红宝石眼罩。

暮色给日晷镀上一层暗红,晷针的影子此刻正指向 \"西后归天\" 的 \"归\" 字,仿佛一把悬空的刀,悬在紫禁城的上空。婉儿忽然明白,所谓的诅咒,不过是权力斗争的遮羞布,那些刻在日晷上的字迹,那些藏在药匣、绣鞋里的毒药,都是深宫里最直白的语言 —— 当遏必隆刀的密诏被销毁,当太医院的脉案被篡改,唯有这冰冷的日晷,忠实地记录着每一滴落在砖缝里的血,每一口浸着砒霜的药,每一声被风带走的诅咒。

雪粒子开始飘落,日晷上的新刻字被覆上一层白霜,却让下面的旧划痕更加清晰。婉儿摸着锦囊里的指甲,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丧钟 —— 那是为慈禧太后准备的哀鸣,却与光绪帝驾崩时的钟声,在十年光阴里形成了诡异的和鸣。日晷晷针的影子在雪地上拉得老长,像一根指向历史深处的手指,而她知道,在这根手指的尽头,藏着的不只是两把砒霜、几片夹竹桃,而是整个王朝腐烂的根须,正顺着日晷的刻度,一寸寸爬向崩塌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