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你在说什么?”
苏湛瞪他一眼,又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罕见的扭捏:“若……若想带个姑娘散心,该去哪儿?”
李挣眼睛瞪得溜圆:“将、将军要带慕容队长去幽会?”
“闭嘴!”苏湛耳根一热,“本将只是……随口一问!”
李挣憋着笑,装模作样地捋着并不存在的胡子:“这个嘛……城西有片桃林,花开得正好,最适合那什么 ……咳,踏青。”
“桃林?”苏湛皱眉,“会不会太俗?”
“那……望江楼?临窗雅座,还能看落日。”
“人多眼杂。”
李挣眼珠一转:“将军,要不您带她去马场?您那匹'追风'不是刚驯服吗?慕容队长最爱骑马……”
苏湛眼睛一亮,又迅速板起脸:“胡扯!军营里又不是不能骑马,一点不浪漫!”
李挣继续献计:“或者去城南茶肆,听说新来了个说书先生,讲《霸王别姬》可精彩了……”
苏湛扶额:“更不浪漫!……你滚吧。”
李挣挠头走到帐口,忽听身后将军又唤他:“等等!”
回头一看,苏湛正襟危坐,却掩不住眼底的光:“去……去备些桂花糕,她应该爱吃。”
李挣咧嘴一笑:“得嘞!属下再给您备壶桃花酿?”
“滚!”一个飞镖扔过来,李挣大笑着溜了。
帐内,苏湛摸着下巴,从盔甲暗格里掏出一枚玉佩——那是他母亲留下的,说是要给未来儿媳。
之所以给慕容婉准假是后日,因为明日他要接待兵部的调研,所以只能是后日了。
“后日她……”他摩挲着玉佩,笑得像个傻子,“就明白我的心意了。”
晚膳时分,瑶华宫
金丝檀木桌上琳琅满目——清炖血燕盏、蟹粉狮子头、芙蓉玉带羹、蜜汁火方,还有一盅专为孕妇熬制的参芪鲥鱼汤。
姜苡柔拿着羊脂玉箸在翡翠碗中搅动,澄澈的汤汁映出她忧思的脸色。
“自打听说陛下明日要去祭天,娘娘就茶饭不思。”语嫣接过宫女手中的缠枝莲纹瓷盏,“可是担心陛下离宫后,会有人不安分?”
姜苡柔望向窗外暮色中巡逻的禁军,“本宫知道,太后被软禁,瑶华宫外有十二个时辰轮值的金吾卫,连只野猫都溜不进来。”
可这些都无法驱散她骨髓里渗出的恐惧。
前世被王淑宁灌红花的记忆如附骨之疽——那时她也是这样怀胎七月,身侧男人出外时。
脑海中浮现出——滚烫的药汁灼穿喉咙的痛楚,双腿间汩汩流出的鲜血......
她不是一下就死掉的。
是腹中双胎挣扎翻动,停止胎动后,她在丧子之痛的绝望中,血流干才死的。
*
“撤了吧。”姜苡柔有气无力的推开掐丝珐琅碗。
“朕看谁敢撤。”
殿门处玄色龙纹袍角翻飞,焱渊大步流星踏入内殿,满宫婢女慌忙跪地。
帝王身上还带着初春夜露的寒气,却在触及姜苡柔时瞬间化作三月暖阳。
他挥手斥退众人,坐在她面前——这个距离能看清她低垂的眼睫,没有平日里的生机。
“过来。”他张开双臂。
姜苡柔鼻尖一酸,扑进他怀里时,闻到龙涎香里混着养心殿墨锭的气息。
焱渊顺势将人抱坐在膝头,指尖抚过她滚圆的孕肚:“两个龙蛋今日可闹朕的柔柔了?”
“孩子们比陛下乖多了。”她将脸埋在他颈窝闷声道。
“那就好。”焱渊低笑时胸腔震动震得她耳尖发麻,他执起玉箸夹了片蜜汁火方:“前日御厨说你想吃这个,朕特意让人从江南运来的火腿。”
金黄油亮的肉片递到唇边,她刚要张口,筷子却突然转向进了帝王自己嘴里,“唔......确实甜而不腻。”
姜苡柔瞪圆了眼睛,却见那人又舀了勺鲥鱼汤,这次倒是乖乖喂到她嘴边。
汤匙在唇畔停了停,他凑近她耳畔:“爱妃若不用膳,朕就只好换个法子喂了。”
她含住汤匙,脸颊腾起红云。
这人在朝堂上杀伐决断,在她面前却总没个正经。
一勺汤喝完,焱渊俯身,凑近她唇角的汤渍一吮:“嗯,比御膳房做的甜。”
“陛下!”姜苡柔耳尖通红,小拳头捶他。
“柔柔是怕朕走?”他指尖摩挲她隆起的腹部,“还是怕……有人动朕的命根子?”
“臣妾是有些害怕…..”
焱渊托着她后脑将人按在胸前,指尖穿过她如瀑青丝:“祭天不过几个时辰,朕让云影带三百禁军守着,连只蚂蚁靠近瑶华宫都会变成尸块。”
他晗住她耳垂轻咬,“朕回来给你带西市那家蜜饯铺子的梅子糖,嗯?”
姜苍柔在他怀里轻轻点头。
她不能说前世之事。
此刻被他体温烘着,那些血腥记忆才稍稍褪色。
翌日清早。
四更天的梆子刚响过第一声,焱渊颈间一紧,一双藕臂缠着他。
睡梦中的姜苡柔不知何时整个人缠上来,双臂将他搂得死紧,圆滚滚的肚子贴着他,连呼吸都带着不安的颤音。
他试着掰开她手指,那力道却大得惊人。
奇了,平日里柔柔从来不会这样……
搂这么紧,是怕朕跑了?
啧,肚子都这么大了还敢往朕身上贴得这么眷恋——
焱渊想着想着,嘴角疯狂上扬。
柔柔果真好爱朕啊!
“柔柔,朕该走了。”他轻唤,看见她紧闭的眼角有泪光闪烁。
温热指腹抹去那滴泪,竟烫得他心口发疼。
他亲吻她眉心。
“柔柔放心,朕黄昏前必定回来。”
“记住,谁叫你都别出瑶华宫……乖,再睡儿吧。”
花厅内,全公公踮着脚给焱渊系十二章纹冕服的玉带,十二旒白玉珠在帝王额前晃出泠泠威严。
云影蹲在一旁,眼巴巴地瞅着:“陛下,奴才想跟您一起去。”
焱渊昂了昂性感的下巴:“好好守着瑶华宫,若是宸妃少一根头发——”
“朕饶不了你!”
云影偷偷翻了个的白眼,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哦对!十二岁那年他在玉湖玩水后,发烧,帝王也是这么吼宫人的!
“好好照顾他,若是云影少一根头发,朕都饶不了你们!”
呜呜呜,早知道不要长大了!长大有什么好?现在连根头发都比不过宸妃的!
云影悲从中来,偷偷拽了拽帝王腰间的和田玉穗子泄愤。
号角声穿透宫墙,焱渊登上銮驾仪仗。
祭天队伍浩浩荡荡过了神武门时,全公公发现帝王第八次回头望瑶华宫方向。
玄色冕服衬得焱渊那张脸越发肃穆,可攥着玉圭的手指节都发了白。
柔柔这会儿是不是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