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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后三国之曹魏的棋局 > 第160章 夏侯开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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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台议事的铜钟刚刚敲过四下,浑厚的余音还在殿宇间回荡。杜预将最后一卷竹简仔细捆好,放入青布囊中。夕阳的余晖透过雕花窗棂,在他青色的官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如同他此刻复杂的心绪。

\"元凯留步。\"

一道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惊醒了沉思中的杜预。他转身望去,只见尚书仆射夏侯玄正立在朱漆廊柱旁。这位以风姿俊朗闻名朝野的贵公子,今日一反常态地穿着素色深衣,腰间只悬着一方羊脂白玉,却愈发衬得他气度高华,如谪仙临凡。

\"泰初公。\"杜预恭敬行礼,宽大的衣袖垂落在地。他心中暗自诧异,自己与夏侯玄虽同在行台任职,平日里除了公务往来,几乎从无私下交集。

夏侯玄缓步走近,杜预这才注意到他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素来一丝不苟的发髻也略显松散,显然这几日未曾休息好。更令杜预惊讶的是,夏侯玄身上竟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药香,与往日熏染的兰麝之气大不相同。

\"昨日行台大赏,我见你神色有异。\"夏侯玄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像是刻意控制着音量,\"可是对尚书令的处置有所疑虑?\"

杜预心头猛地一跳。昨日曹璟以\"安定军心\"为由,重赏了从蜀地撤回的将士,却对那随曹爽征蜀战死的五万将士只字不提。当时他站在朝堂角落,确实难以掩饰内心的震惊与不解——那些战死的士卒,难道就不是大魏的子民吗?他们的家人,就不配得到一句交代吗?

\"下官不敢。\"杜预低头答道,目光落在自己官靴的云纹上。他能感觉到夏侯玄的视线正落在自己头顶,仿佛能穿透他的伪装,直窥内心。

夏侯玄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了然,又似有几分自嘲:\"长安新开了家酒肆,据说西域来的葡萄酒甚是醇厚。元凯可愿同往?\"

不等杜预回答,夏侯玄已转身向外走去,素色深衣在暮光中划出一道飘逸的弧线。杜预怔了一瞬,随即快步跟上。

醉仙楼的金字招牌在夕阳下泛着暗红色的光,三层木楼的飞檐翘角上蹲着几只石雕的瑞兽,在暮色中显得格外狰狞。酒肆门口挂着两盏大红灯笼,被晚风吹得轻轻摇晃,在地上投下飘忽不定的光影。

杜预跟着夏侯玄刚踏入门槛,扑面而来的热浪中就混杂着酒香、肉香和脂粉香。跑堂的小二眼尖,见二人身着官服,立即扯着嗓子朝楼上喊道:\"贵客两位——雅间伺候!\"

掌柜的闻声从柜台后转出,是个五十来岁的精瘦男子,留着两撇八字胡。他眯着眼打量了二人一番,突然脸色大变,慌忙上前行礼:\"哎呀呀,这不是夏侯仆射吗?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快请上座!\"

二楼雅间临街而设,推开雕花木窗,整个西市的繁华尽收眼底。街道上人流如织,胡商牵着骆驼缓缓走过,驼铃叮当作响。卖糖人的小贩高声吆喝,几个孩童围在旁边咽着口水。远处传来马蹄声,一队巡逻的士兵踏着整齐的步伐穿过街市,百姓纷纷让道。

\"你看这长安繁华,是否胜似往昔?\"夏侯玄突然问道,手指轻轻敲击着窗棂。

杜预望向窗外。丝绸铺子里,衣着华贵的妇人正在挑选布料;酒肆对面的银楼前,几个富商模样的男子在讨价还价;街角处,一个说书人正眉飞色舞地讲着什么,周围听众不时发出哄笑。这般景象,与十年前他初到关中时所见到的萧条判若两地——那时街上满是逃荒的流民,商铺十室九空,连官道两旁的树皮都被啃得精光。

\"那是自然。\"杜预老实回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

夏侯玄端起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在夕阳映照下泛着金光,将他修长的手指也染成了淡金色。\"自行台建立以来,关陇百姓皆有地可耕,士卒立功受奖,退仕之后尚有田产可依。\"他轻啜一口酒,继续道,\"百姓有余粮,商业所以兴盛。\"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补充:\"这都是尚书令的功绩啊。\"

杜预握杯的手微微一颤,几滴酒液溅在案几上。他终于明白了夏侯玄此行的用意——这是在为曹璟开脱。那些殿后将士的性命,与关陇的安定繁荣相比,似乎都成了可以接受的代价。

这时,楼下传来胡姬婉转的歌声,伴随着异域风情的琵琶声。烤羊肉的香气从门缝中钻进来,混合着酒香,本该令人食指大动。可杜预脑海中却浮现出那五万将士浴血奋战的画面——他们中很多人可能再也闻不到这样的香气了。

\"仆射大人,\"杜预终于忍不住问道,声音有些发紧,\"难道您也认为那五万洛阳将士是该被牺牲的吗?\"

\"啪\"的一声,夏侯玄将酒杯重重放在案几上,玉杯与檀木相碰的声响格外清脆。他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元凯,首先你要明白一点,\"夏侯玄的声音像淬了冰,\"出征蜀汉的是曹爽。如果不是曹昭伯无能,十万大军岂会险些全军覆没?\"

杜预张口欲言,夏侯玄却抬手制止,宽大的衣袖带起一阵微风:\"邓艾、桓范没有劝他吗?桓范屡次进谏,皆被他辱骂。堂堂大司农被强留在关中行台,不就是被他当作昔日的田丰吗?\"

雅间内一时寂静。楼下胡姬的歌声隐约传来,唱的是一首思乡的曲子,哀婉的旋律让杜预心头一紧。他想起那些战死的将士中,有个才十八岁的小兵,战前还偷偷给他看过未婚妻的画像。

\"我只是可悲那五万将士的性命...\"杜预声音哽咽,眼前浮现出那些年轻的面孔。他们中的许多人,可能再也回不到故乡了。

夏侯玄长叹一声,目光变得深远。他转动着手中的酒杯,看着酒液在杯中荡漾。\"元凯,去地方吧。\"他忽然说道,语气缓和下来,\"你们这代人对战争的残酷还是理解得太少...\"

窗外,最后一缕夕阳的余晖照在夏侯玄的脸上,将他眼角的皱纹映得格外深刻。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暮色渐渐笼罩了长安城。

五更的梆子声刚过,杜预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披衣起身,推开房门时,晨露的寒气扑面而来。一名行台小吏躬身立在阶下,双手捧着一卷黄绢诏书。

\"杜参军,行台急令。\"

杜预接过诏书,指尖触到冰凉的绢面。展开一看,墨迹犹新,显然是连夜拟就的。诏令很简单:改任华阴县令,即日赴任。落款处盖着关中行台鲜红的印信,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璟\"字私印。

小吏退下后,杜预站在院中,任由晨风吹乱他的鬓发。东方的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长安城的轮廓在晨曦中若隐若现。他忽然想起昨日夏侯玄说的话——\"去地方吧\"——原来早有安排。

回到书房,杜预开始收拾行装。案几上堆满了竹简和帛书,都是他这些年收集的兵书战策。他的手指抚过《孙子兵法》的竹简,摩挲着《吴起兵法》的帛书边缘,这些都是他视若珍宝的收藏。如今要去地方任职,这些恐怕都要束之高阁了。

\"老爷,裴参军来访。\"老仆在门外禀报。

杜预还未及回应,裴秀已经大步走了进来。这位新任记室参军脸上带着复杂的神色,既有对好友调任的不舍,又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

\"元凯,我......\"

\"季彦不必多言。\"杜预打断了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恭喜你接任记室参军。这个位置,比我更适合你。\"

裴秀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这是华阴县的户籍田册副本,我连夜抄录的。弘农杨氏在当地......\"他顿了顿,\"你要多加小心。\"

杜预接过竹简,沉甸甸的。他当然知道华阴县的重要性——不仅是关中要冲,扼守潼关咽喉,更是弘农杨氏的根基所在。这个曾经出过四世三公的豪门大族,虽然朝中势力大不如前,但在地方上依然盘根错节。

\"多谢。\"杜预郑重地将竹简收入行囊。

晨钟就在这时敲响了,浑厚的钟声从皇城方向传来,在长安城的街巷间回荡。杜预系好官印的绶带,整了整深青色的官服衣冠。铜镜中映出他略显疲惫的面容,但眼神却比往日更加坚定。

府门外,随行的差役已经备好车马。老仆捧着杜预的佩剑站在车旁,眼中含泪。杜预接过佩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对裴秀低声道:\"季彦,若长安有变......\"

裴秀会意地点头:\"我即刻派人快马报信。\"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辘辘的声响。杜预掀开车帘,最后望了一眼长安城的轮廓。朝阳已经升起,为城墙镀上一层金边。他知道,此去华阴,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弘农杨氏、地方豪强、流民盗匪......每一方势力都在暗处窥伺着这个新来的县令。

马车转过街角时,杜预看见一队巡逻的士兵走过。他们铠甲鲜明,步伐整齐,与那些战死汉中的将士穿着同样的戎装。杜预握紧了手中的竹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