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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后三国之曹魏的棋局 > 第282章 元逊独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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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嘉平三年,三月春建业城中杨柳新绿,嫩芽初绽,护城河畔的垂柳在春风中摇曳生姿。街市上行人如织,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正是万物复苏的时节。然而吴国朝堂之上却笼罩着一层阴云,殿外明媚的春光似乎都被厚重的宫门隔绝在外。

\"丞相,去岁北伐方归,将士们还未休整,粮草也未及补充,此时再起兵戈,恐非良策啊!\"老臣步骘颤巍巍地出列,花白的胡须随着激动的语气不住抖动。他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攥着笏板,指节都泛着青白。步骘心中暗想:\"去年东兴一战虽胜,却折损了不少精锐,如今国库空虚,百姓疲惫,怎能再经得起战事?\"

诸葛恪高坐堂上,闻言眉头微蹙。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案几,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众臣心上。\"步公此言差矣。\"他声音清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如今天下三分,若不趁魏国东兴大败之际进取,更待何时?\"他目光如炬,扫视着殿中群臣,心中暗道:\"这些老臣畏首畏尾,岂知战机稍纵即逝?\"

堂下众臣面面相觑。中郎将吕据偷偷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心想:\"丞相一意孤行,去年北伐虽然大胜,但是东兴对峙时将士损失不少...况且军中已有怨言...\"他悄悄抬眼,正对上诸葛恪锐利的目光,那眼神仿佛能洞穿人心,吓得他赶紧低下头去,心跳如鼓。

\"诸君请看。\"诸葛恪忽然起身,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本相已着文阐明北伐之理。自古以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因一时疲惫而坐失良机,他日必悔之晚矣!\"他的声音在殿中回荡,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决。

侍从将文章传阅众臣。文中引经据典,从光武帝中兴汉室说到先帝孙权开拓江东,字里行间透着不容辩驳的气势。太常顾谭读罢,心中暗叹:\"丞相文采斐然,可这道理...未免太过牵强。\"他张了张嘴,想起诸葛恪平日里的专横,终究没敢出声,只是默默地将竹简传给下一位同僚。

殿角的老将军吕岱攥紧了拳头,青筋暴起。他想起那些在东兴城下倒下的将士们,心中暗骂:\"竖子狂妄!只知纸上谈兵,哪知将士们的血泪?\"可是抬眼看见诸葛恪意气风发的样子,又不得不将满腔愤懑咽下。

年轻的侍郎施绩站在后排,手心全是汗水。他偷眼望向窗外的一抹新绿,忽然想起家中老母的叮嘱:\"朝堂之上,慎言慎行...\"不由得将身子又往后缩了缩。

诸葛恪满意地看着沉默的群臣,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他心想:\"这些庸碌之辈,终究不敢违逆我的意思。\"

殿外,一阵春风掠过,吹落几片嫩柳叶,飘飘荡荡地落在殿前的石阶上,无人理会。

散朝后,丹杨太守聂友回到府中,心中烦闷难消。他脱下官帽重重掷在案几上,在厅中来回踱步,靴底与青石板摩擦发出沉闷的声响。窗外春雨淅沥,更添几分烦躁。

\"元逊啊元逊...\"聂友停在案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刚写好的谏书。墨迹在潮湿的空气里干得格外慢,就像他此刻纠结的心绪。\"你我相交二十余载,从会稽到建业,我岂能眼睁睁看你...\"话到嘴边又咽下,化作一声长叹在空荡的厅堂里回荡。

他想起前年冬猎时,诸葛恪一箭射穿猛虎咽喉的英姿。那时元逊朗声大笑的模样,与今日朝堂上力主北伐的倔强身影渐渐重叠。\"这般刚烈性子,迟早要...\"聂友猛地摇头,像是要甩掉什么不祥的念头。

\"来人!\"他突然高声唤道。心腹老仆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边,花白胡须上还沾着雨珠。\"速将此信送交丞相府。\"聂友将谏书装入锦囊时,指尖微微发颤,\"务必亲手交到诸葛大人手中。\"

当夜丞相府书房内,诸葛恪正伏案批阅军报。烛芯\"啪\"地爆了个灯花,惊醒了沉思中的他。侍从呈上聂友书信时,他锋利的眉梢微微扬起:\"子诚(聂友字)倒是心急。\"

烛火摇曳,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深阴影。读信时,他唇角时而紧绷时而放松,最后化作一声轻笑:\"聂兄还是这般谨慎。\"突然\"嗤啦\"一声,他手肘碰倒了砚台,墨汁在竹简上洇开一片漆黑。这个意外让他怔了怔,随即自嘲地摇摇头。

提笔蘸墨时,他忽然想起当年与聂友在吴郡共事时,每逢自己冒进,对方总会这样苦口婆心地劝谏。笔锋在简牍上龙飞凤舞:\"足下所言,虽合情理...\"写到\"未睹万里之局\"时,笔尖突然折断,墨点溅在袖口。诸葛恪盯着那点污渍看了许久,恍惚间觉得像极了地图上合肥的位置。

\"来人,换支笔来。\"他的声音比平时沙哑了些。待新笔蘸饱墨汁,他悬腕良久才落笔:\"细玩吾文,当自悟之。\"最后一笔拖得极长,仿佛要划破竹简。

搁笔起身时,案头烛火猛地窜高,将他的影子投在整面墙上。推开雕花木窗的刹那,春风裹着桃李花香扑面而来。远处军营的火把在夜色中蜿蜒如龙,让他想起少年时与聂友在钱塘江观潮的旧事。

\"大丈夫建功立业,正当其时。\"夜风掀起他散落的发丝,露出额角一道旧伤疤——那是征讨山越时留下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伤疤,他眼中燃起炽热的光芒:\"后世史书...\"话音突然哽住,因为余光瞥见案头家书——幼子昨日又问他何时归家。

月光如水倾泻而下,将他的身影拉得细长。更鼓声从宫墙那头隐约传来,他忽然觉得有些冷,下意识拢了拢衣襟。这个动作让他想起前年冬日,聂友也是这样为他披上大氅,笑骂他不知冷暖。如今那件大氅还好端端地挂在屏风上,而他们之间却仿佛隔着一道看不见的鸿沟。

\"总会明白的...\"诸葛恪轻声自语,却不知是在说给谁听。窗外一片花瓣随风飘落,正巧沾在他方才写就的回信上,像一滴粉色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