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衡在廊下伫立良久,朱漆楠木门依旧紧闭,亦未传来女子娇音。
周德福战战兢兢上前,“皇上……要不要奴才将门撞开。”
昏暗月色中,他只见萧衡摆了摆手,示意自己退下。
周德福便连忙躬身,退到了大门口。
萧衡望着紧闭的朱红色门,仿佛要将它看穿。
清冷的月色之下,他的身影显得格外的孤寂。
“淼淼,朕知道你心里委屈。今夜之事是朕愧对于你,你要怨便怨朕,出来打一顿朕也好,莫要再偷偷哭泣,伤及身子。”
她总是那般温柔体贴,若不是伤心坏了,绝不会将自己关在门外。
指不定她此时此刻正躲在被窝中哭泣。
想到此,萧衡心猛地被扎了一下。
再次敲了敲门:“你让朕进来,同你解释,好不好?”
殿内,挽秋在柳月棠耳旁低声道:“娘娘,要奴婢去开门么?”
她有些怕,怕如此会适得其反,惹怒了皇上。
柳月棠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若世间男子皆以为,犯错后仅靠一句道歉便能化解所有矛盾,那便不会有那么多痴情怨女,爱驰恩绝。
他既低头,那么便要知道自己错在了何处,保证以后不会再犯。
若是在他对你愧疚之时,都不舍得让他低头哄你。
那么,这辈子他都不会再放下身段哄你了。
萧衡在门口站了许久,闻得殿内依旧寂静无声,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流云台上,昭妃让你去杀傅知行时,朕没有拦着并非是不信你。”
“朕知道你对他没有任何爱意,可朕就是气,气他自幼就认识你,气他心仪你,所以朕容不下他,也想看你舍不舍得杀他。”
说起来,他自己都觉得可笑自己。
他掌管天下,可竟会有些妒忌傅知行。
萧衡停顿片刻:“至于昭妃……”
“朕从前许过她正妻之位,最后却没能做到,这原也是朕欠她的,今日一事,也当做是给她的补偿了。”
“至于以后……朕绝不会让她再伤害你分毫,倘若她往后还想加害你,朕便重罚。”
“这样,你心里会不会舒服一点?”
“若臣妾舒服了,那皇上您心里舒服吗?”
殿内终于传来了柳月棠的声音。
萧衡眸中闪过一丝喜色。
随着渐近的脚步声,她的嗓音清冷而凄凉:“皇上您这般爱昭妃娘娘,若是为了臣妾重罚她,恐怕您定会心疼吧。”
这才是柳月棠所在乎的,她不怕昭妃贬位处罚,就怕萧衡是不得已而知,心中依旧对昭妃念念不忘。
萧衡深深望着门后女子的身影,轻声道:“可朕更心疼你,淼淼。”
“朕不愿再让你伤心。”
况且,他对昭妃,并谈不上爱。
他登上帝位那一刻,便决定做个对后妃只宠不爱的天子。
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十分理智。
可以喜欢很多人,唯独爱不会给予任何一个人
“可皇上,您却总是说着最甜蜜的话,做着最扎人心的事。”
门后,女子声音哽咽:“您总说,不会再让臣妾受委屈,不会再叫臣妾流泪。可每一次,臣妾都被您伤得遍体鳞伤。臣妾的心,已经碎了一半,如何还敢再信您?”
萧衡心头蓦地一疼,尤其是听得她心碎了一半时,酸涩直冲眼眶,喉头滚动却发不出一个字。
他只是愣愣的,看着门后女子抬起手轻轻抚过脸颊的影子。
她又哭了……
她在拭泪……
萧衡抬起手抚着透在明瓦纸上的人影,轻柔地抚过她脸颊的黑影。
此时此刻,他恨不得踢开门将她抱在怀中。
可是……
他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压下喉间的堵塞。
“淼淼,你说的对。”
“往后你无需再相信朕,由朕来信任你,好不好?”
柳月棠微微一愣,她信么?
呵,她自是不信。
或者这份信任,眼下是真的。
可是又能维持多久呢?
几年后,他遇到其他女子,亦会说出相同的话。
帝王的诺言,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可终究,能够让帝王说出这句话,证明她今日的攻心计也算成功了。
她正欲开口,门外便传来萧衡的声音。
“罢了,朕无需你此刻回答。往后岁岁年年,朕自会让你明白朕待你之心。”
“今夜很晚了,朕也不打扰你安寝了,你好好睡一觉,莫要再难过,朕明日来看你。”
言罢,萧衡转身离去。
后面的门始终没有为他打开。
他缓了口沉重的气息,或许他也应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了。
殿内,挽秋附在门前打量着外头。
“娘娘,皇上已经走了。”
柳月棠抬手将鬓边的一缕碎发抚至耳后:“安寝吧,今夜总算不用在他面前演戏了。”
“对了,今夜你让琥珀照顾一下流筝,她虽提前用了少许解药,可终究是媚药,还是得仔细一些。”
挽秋颔首应下:“是,奴婢稍后便同琥珀说。”
“只是……娘娘,昭妃定然知道今日是您用媚香算计了她,想必……她不会放过您。”
柳月棠嘴角微勾,一边往床榻上走去我,一边道:“你以为我不害她,她便会放过我吗?从她开始查我时,便已经容不下我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经过了今夜一事,萧衡知晓昭妃害自己和自己腹中孩子后,便会对昭妃加倍防范。
而如今昭妃禁足,瑶华宫众人皆不得踏出宫门半步,便不好再行事。
加上今夜之事也算是给了六宫一个警醒,她们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想必,能过一段安稳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