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霁,你是不是觉得,本宫很无情?”
雪霁眉心一紧,“娘娘……您为何会突然如此说?”
柳月棠眸中蓄满了泪水,嗓音发颤:“从入宫开始,我就告诉自己,不能动心,更不能相信这皇宫中所谓的感情。不管是爱情还是姐妹情,我将自己的心守得稳稳的,可是……我好像又伤害了许多人。”
雪霁牢牢扶着柳月棠,“公主,您切勿如此想。”
“您忘记长公主告诉您的吗?回来后,便不要有任何一丝留恋和情感。”
“本宫知道……可是皇上……”
提到萧衡,柳月棠樱唇一凝。
这次回宫,她意识到,萧衡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无情。
她也低估了萧衡对自己的喜欢。
正思忖间,便见卜子安的身影匆匆赶来。
他袍角被风掀起,额上还带着薄汗,显是一路疾行而来。
“奴才参见贵妃娘娘。”卜子安敛衽行礼,声音中带了些喘。
柳月棠轻抬手,“免礼吧卜公公,可是皇上有何事要吩咐?”
卜子安欲言又止,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声音带着哭腔:“娘娘,奴才斗胆求您即刻起驾紫宸殿吧!”
“皇上今日晨起兴致便不佳,奴才们要为他换药,他偏不肯,端去的汤药也原封不动搁着,连午膳也未曾动过一口。如今伤口疼得厉害,皇上整个人的脸色也不好了,可任凭奴才们怎么劝,皇上半句也听不进去,就是不让奴才们换药,”
说着,他忙磕头,“宫里上下,也就只有娘娘您的话,皇上还能听得进去几分。求娘娘发发慈悲,去劝劝皇上吧!”
柳月棠秀眉紧拧,“是皇上吩咐你来的吗?”
卜子安眼底一颤,连忙道:“不是,奴才是偷偷来的。皇上疼得厉害,奴才实在心疼,只能求娘娘您了。”
紫宸殿。
萧衡执起铜镜照了照,将头上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扯了几缕下来,凌乱的垂在脸颊旁。
昨夜他一夜未睡,所以脸色瞧起来格外的憔悴,有了这几缕发丝,倒是添了几分病态。
“朕这样行吗?看起来是不是很难受的样子?”
萧衡抬头看着周德福。
周德福端详了一番,指着萧衡的衣领道:“皇上,您这衣领太整齐了,要不……”
他小步上前,指尖轻轻将萧衡颈间系得端正的玉带拽松了些,又把他方才扯乱的发丝往额前拨了拨,压低声音道,“这样瞧着,倒像是疼得没力气打理自己,添了几分病气,娘娘见了定然心疼。”
萧衡对着铜镜又照了照,眉头微蹙:“会不会太刻意了?”
他嘴上虽这般说,却没再将衣襟系好,反倒抬手揉了揉额角,故意让眉宇间染上几分倦意。
周德福含笑道:“奴才瞧着正好,便是奴才一个太监见了都得心疼,更莫说贵妃娘娘了。”
萧衡这才将铜镜放下,目光频频扫向殿门,“景贵妃怎么还没来?”
“卜子安去请了,想必贵妃娘娘正在路上了,皇上您再耐心等一下。”
萧衡轻点一下头,又执起铜镜不放心得看了一下自己的面孔,随后歪歪倒倒的靠在软枕上,琢磨着寻个有气无力的姿势。
就在千盼万盼中,柳月棠的声音在外头响起,萧衡手一顿,猛地坐起身子,“是不是景贵妃来了?”
“哎哟皇上,您快躺下,躺下!”周德福连忙提醒。
萧衡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将镜子塞到枕头下面,又飞快地松懈下来,靠在枕上闭目小憩,故意放缓了呼吸,装作一副忍痛难支的模样。
周德福疾步出去,正好撞到了柳月棠,连忙行礼:“奴才见过贵妃娘娘。”
柳月棠望向床榻上的萧衡,见他神色不大好,面露忧色道:“皇上怎么样了?”
周德福当即便愁眉紧锁,音调也带了些哭腔:“回娘娘的话,皇上今日伤口疼得厉害,不肯换药也不肯用膳。”
他说着,眼角竟真挤出几滴泪来,对着柳月棠连连作揖:“娘娘来的正好,求您帮奴才劝劝皇上吧。哪怕先陪着皇上用些膳食,再把药换了,也是好的啊。”
柳月棠挥了挥手,“你们下去吧,这里有本宫陪着。”
“是,奴才叩谢贵妃娘娘。”周德福垂头时,笑容从嘴角转瞬即逝。
心想,这下皇上总该满意了吧。
他万万没想到,堂堂帝王,竟用苦肉计来博得女人的心疼。
朝堂上,皇上是何等的威严,处理政务时,又是何等果决,如今为了留住娘娘的心,竟是连这等法子都用上了。
说到底,还是硬的行不通,便转而来了软的。
柳月棠走到萧衡身边。
他似是很痛苦一般,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斜靠在软枕上。
柳月棠垂眸看着他手臂上的伤,纱布里面隐隐带了抹血色,正欲开口时,却不慎发现了他放在枕头旁的镜子。
镜面擦拭得十分光亮。
柳月棠心头已然明了,真疼痛难受到了绝食的地步,还能在乎自己的容貌么?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轻轻唤了声:“皇上?”
榻上之人纹丝不动,恍若未闻。
不过柳月棠还是察觉到了,他放在扳指上的手指摩挲了几下,显然是在装睡。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扬声道:“皇上既然睡了,那臣妾便先告退了。”
萧衡闻言指尖一滞,紧抿的嘴角噙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紧张,却依旧未说话。
“那臣妾便真的走了。”
柳月棠说着,转身便要离去。谁知刚转过身,手腕突然被一股力道攥住。
“不要走。”萧衡的声音带着急意,话音未落,便听得他倒抽一口冷气,“嘶——”
柳月棠回头,只见他纱布上的血色愈发浓重,苍白的额角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显然是牵扯到了伤口而疼痛难忍。
她瞳孔陡地放大,“皇上……您放开臣妾,您的手臂还有伤!”
听到了她语中的焦急,萧衡胳膊上的疼痛瞬间消散了一半。
他非但没松开攥着柳月棠的手,反倒借着这股劲儿微微用力,另一只未受伤的手臂顺势环住她的腰,将头轻轻靠在她胸前。
就如孩童一般,声音软软的:“别走好不好。”
“永远都别离开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