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
冲虚道长微微侧头,目光投向窗外,那里是亘古不变的天空,流云舒卷,苍鹰盘旋。
千百年来的兴衰荣辱,于它不过是过眼云烟。
良久,冲虚道长缓缓收回目光,落在邱白的脸上。
“你心中,已有决断?”
“是!”
邱白没有丝毫犹豫,重重点头。
一声叹息从他胸腔深处溢出,眼神微微眯起,沉声道:“这匡扶社稷,重聚王朝气运的路……是条死路!”
“哎,大明……”
冲虚道长长的叹息一声,幽幽道:“如此说来,王朝气运之路,于你而言,没有任何选择的可能?”
邱白斩钉截铁的说:“没有!”
纵观大明两京一十三省,他只悟出一个字——
杀!
这大明积重难返的沉疴,除了大杀特杀,以最酷烈的手段刮骨疗毒,涤荡乾坤,哪里还有半分回春的指望?
要杀宗室皇族,他们坐食民脂民膏,视万民如草芥;
要杀那横行乡里、兼并土地、鱼肉百姓的土豪劣绅、地方豪强;
要杀那贪墨成性、卖官鬻爵、只知钻营的贪官污吏;
更要杀那畏敌如虎、临阵脱逃、丧师辱国的无能怯战之将……
这么多该死之人,这么多该杀之辈!
可他邱白,终究只是一个剑客。
纵有绝世武功,纵有满腔杀意,又能杀得了几何?
“那么……”
“那么......”
冲虚道长脸上并无意外之色,仿佛早已预见这个答案。
他只是微微颔首,神情无悲无喜,语气却陡然变得肃杀凛冽。
“便只剩下第二条路了可以走了!”
“找到那位先到者,集天下群雄之力!”
“斩其道,夺其位!”
“集天下群雄之力......”
宁中则不禁脸色微白,呼吸急促。
她虽知武道残酷,但听到要集天下群雄之力,去斩杀一个可能是当世唯一踏入先天之境的绝世人物,仍感到一股发自心底的寒意。
岳灵珊和曲非烟更是屏住呼吸,小脸绷紧。
“虽是如此,可......”
邱白的眉头深深锁起,这是横亘在他面前最大的难题,悠悠道:“此人……究竟是谁?又在何处?”
宁中则皱眉思索,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般人物,她是的确没有听说过。
“道长学究天人,执掌武当门户,通晓武林秘辛。”
邱白目光灼灼地看向冲虚道长,拱了拱手问道:“这百年来,江湖上可有关于先天之境的蛛丝马迹?道长可曾听闻有哪位隐世高人,其境界远超止境宗师,达到了那先天的境界?”
冲虚道长陷入沉思,眉头亦是紧皱在一起。
室内一时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红泥小炉上茶壶轻微的咕嘟声。
“先天之境……”
冲虚道长缓缓开口,声音带着追忆的渺茫,悠悠道:“自三丰祖师之后,先天境界便如神话传说,缥缈难寻。”
“百年来,江湖上涌现的绝顶人物,如少林前辈方丈、我武当前代掌门、乃至魔教上代教主任我行等皆止步于宗师绝顶。”
“即便是东方不败强横无匹,亦终究未能叩开那道天门。”
话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眼中有精光微微闪烁,沉声道:“不过,江湖之大,无奇不有。确有一些隐世之地,传承久远,底蕴深不可测,或有那么一丝可能……”
“道长指的是?”邱白追问。
“其一,西域昆仑。”
冲虚道长望向窗外的远山,缓缓道:“昆仑山脉绵延无尽,深处人迹罕至,昆仑派虽在明处,但其祖地深处,或有更古老的存在。”
“昔日昆仑三圣何足道,惊才绝艳,其传承若未断绝,或有后辈得其真传,达到不可思议之境。”
邱白不禁摇了摇头,沉吟着说:“昆仑派震山子前辈,晚辈也曾见过,其修为精深,确属宗师,但似乎……尚未触及那道界限。”
冲虚微微点头,笑道:“震山子乃昆仑明面支柱,其深厚底蕴,外人难知,此为一疑。”
邱白想到自己前往昆仑的经历,对昆仑是否有隐世高手,并不抱任何希望。
“不存在,我去过昆仑。”
“既如此,那便只有海外仙岛。”
冲虚见邱白否决,稍作沉吟,便继续道:“东海之外,烟波浩渺,自古有蓬莱、方丈、瀛洲三仙山之传说。或有避世高人,远离中土纷争,潜心修行,突破桎梏。”
“海外寻访,无异于大海捞针。”
邱白微微颔首,却皱眉道:“虽然我也听说过东海桃花岛的传闻,但江湖上早就没有桃花岛的传人行走,所以不太好说。”
“邱少侠倒是广闻博集,竟然知道桃花岛。”
冲虚道长满是惊愕的看着邱白,对于邱白竟然知道桃花岛的存在,是真的惊讶。
他也是从宋远桥所写三丰祖师传中,知晓一二的,没想到邱白如此年轻,竟然也知道。
“就喜欢看点杂书,也不知道在哪本书上看到的了。”
邱白摇了摇头,随口解释了句。
“道长,你说的这些都太过虚无缥缈了。”
邱白缓缓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叹息说道:“而且都是线索模糊,无从查证,若要一一探查,不知要耗费多少年月,我不想这么耗着。”
此话一出,静室再次陷入沉默。
冲虚道长也微微叹息,显然他列举的这些例子,他自己也觉得希望渺茫。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邱白的脑海中,一道沉寂许久的身影,骤然清晰无比地浮现出来!
那是在终南山后,活死人墓前!
那个身穿青色道袍,面容清癯,武功高深的道人——
青穹道人!
当时自己武功初成,意气风发,想要更进一步,就窥视全真教和古墓派的武学传承,最后却被对方轻描淡写,仅仅是一挥袍袖!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凌厉无匹的杀招。
就是那么平平无奇地一挥袖!
一股沛然莫御,却又凝练到极致的恐怖力量,如同无形的巨墙轰然撞来!
当时自己拼尽全力,却如同蚍蜉撼树,毫无反抗之力地被那股力量卷起,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创断了不知道多少根树木!
那种感觉……
那种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的碾压感!
当时自己只觉对方武功深不可测,远胜自己。
如今,自己已然站在了止境巅峰。
再回首那轻飘飘的一袖……
邱白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不是远胜!
是本质上的不同!是天壤云泥之别!
自己现在的力量,比之当初强大了何止十倍?
可再次面对那一袖,邱白心中竟升起一种荒谬,却无比真实的念头:
自己……恐怕依旧接不下!
那并非单纯的力道雄浑,而是蕴含着一种他至今无法触及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