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海戟折断的脆响被淹没在魔龙咆哮中。
敖烬半跪在无妄海底的祭坛裂痕上，颈间逆鳞已剥落大半，暗金龙血混着海水凝成赤雾。他左手死死抠进祭坛裂缝，右臂筋肉虬结地抵住魔龙残魂幻化的巨颅，覆海戟的残杆卡在龙齿间滋滋冒烟。
“还差……三息！”慕青璇的嘶喊从传讯玉符炸开。她悬在千丈之上的海面，天衍罗盘裂成蛛网，七窍溢出的血线被暴雨冲成淡红。无垢仙体正承受着海底百万怨灵的啃噬痛楚——那是三日前血狱城献祭生灵的残念。
陆昭明的左瞳银光暴涨。
九曜玄骨透背而出，七枚星纹却缠着新生的龙形黑气。他刚徒手撕开扑向敖烬的怨灵潮，掌心冰霜里还冻着半截噬心蛊的尾针——殷红泪的“临别赠礼”在玄骨融合龙魂时突然发作。
“咔啦！”
魔龙颅骨又压下半尺，敖烬肩胛骨刺穿鳞甲凸出皮肉。
“接住……这个！”敖烬突然扯断颈间逆鳞。
带血的鳞片飞旋着割开怨灵，陆昭明银瞳骤缩——鳞片内层竟刻满细密咒文，正是玄渊阁饲龙秘法的核心阵图！
“以魂为薪，锻骨成锋——”
敖烬的吼声混着骨碎声砸进陆昭明识海。
魔龙残魂发出尖厉嘲弄：“区区杂血龙裔，也敢动弑神兵……”黑雾凝成的利爪猛地掏向敖烬心口！
“哗啷！”
三千道金丝从海面贯下，精准缠住龙爪。苏九娘踏着青铜古灯浮出海沟，九尾虚影在身后明灭不定：“臭长虫！当年扒你逆鳞的可是姑奶奶祖宗！”狐火顺着金丝烧向龙爪，魔龙吃痛缩爪的刹那——
陆昭明掌心已按上逆鳞。
玄骨星纹与龙血咒文碰撞出青紫电光，祭坛裂缝里突然浮起三百盏青铜灯。灯焰舔舐着敖烬剥落的鳞片，竟熔炼出一柄龙脊为刃、星髓为锷的虚影长剑！
“不——！”敖烬的惨嚎变调成龙吟。
他身躯在剑影成型的瞬间琉璃化，魔龙残魂被硬生生抽离脊骨。陆昭明握剑的右臂鳞片疯长，左眼银瞳却映出匪夷所思的画面：
冰封的寒江客栈里，少年敖烬蜷在柴房。窗外闪过玄渊阁修士的袍角，那人转身时腰牌刻着“牧神七十三”。
记忆碎片被剑啸搅碎。
弑神兵彻底凝实的刹那，往生殿方向传来镜琉璃的尖啸：“快扔剑！那是牧神者的捕魂陷阱——！”
太迟了。
青铜灯焰暴涨如日，光柱中伸出布满眼睛的巨手抓向剑柄！陆昭明玄骨灼穿皮肉，星纹龙气绞成混沌漩涡。他反而将剑刃捅进自己胸膛，带着血咆哮：“裴元敬——！”
“铿！”
罪天尺裹着雷火劈开光柱。
裴元敬从虚空裂隙跌出，半面修罗纹淌着黑血。他身后拖着条血肉模糊的锁链，末端拴着奄奄一息的殷红泪——这女子竟用噬心蛊反噬了血狱城主。
“判——！”罪天尺砸中巨手眼球。
牧神者之手剧烈痉挛，指缝漏出瀑布般的记忆晶片。慕青璇突然僵在半空，某块晶片映出她眉心朱砂印的真相：那根本是天机阁植入的傀儡核！
弑神兵在陆昭明胸口发出龙泣。
敖烬彻底琉璃化的身体开始崩解，他最后看了眼海面上挣扎的慕青璇，龙魂在剑中发出轻笑：“替我……尝尝醉仙楼的梨花白……”
“轰隆！”
星陨深渊方向炸开紫光。
机械文明的遗迹在强光中升起金属巨塔，塔顶睁开的电子眼与牧神者之手瞳孔一模一样！苏九娘狐尾炸毛：“是‘灭法之战’的猎道塔！它怎么醒了？！”
陆昭明拔出血淋淋的弑神兵。
剑身龙纹游动，敖烬的声音直接震响在他骨髓里：“用我的逆鳞……刺塔眼……”
裴元敬突然将罪天尺插进祭坛：“玄渊小子！让剑饮我的修罗血！”尺面崩开无数名字——全是二十年前玄渊阁灭门案的死者。血光灌入弑神兵的瞬间，百里惊鸿的断水剑竟从万里外破空而来，剑柄系着慕青璇的发带！
三重力量在剑尖交汇时，陆昭明脊骨传来镜琉璃最后的传音：
“记住……这是第四十九次轮回……”
剑出。
没有光华也没有声响，弑神兵如热刀切蜡般没入电子眼。
金属巨塔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塔身裂缝里泄露出无穷无尽的……青铜灯海。每盏灯芯都跳动着修士的元神，灯座刻着“牧神饲道”的铭文。
“原来如此。”陆昭明抚过剑身龙鳞。
九曜玄骨彻底吞噬龙魂，他背后浮出横贯天海的应龙图腾。当第一盏青铜灯被龙息吹灭时，堕仙崖底突然传来百里惊鸿的剑歌——
“且借星芒淬剑魄，敢剥龙鳞补天裂！”
海面下的慕青璇怔怔看着自己消散的指尖。
她的皮囊正褪色成傀儡木纹，而真正的天机阁巡天使，此刻正在三千具冰棺中睁开银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