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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科幻小说 > 兄弟星际旅行团 > 《偃师:龙骸密码第14章 巴山雨:梦如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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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偃师:龙骸密码第14章 巴山雨:梦如刃

锦城的脂粉气与机簧的油味仿佛还粘在鼻腔,转眼已被巴山深处湿冷腥涩的雾气取代。废弃的驿站像个被遗忘的肺,在连绵不绝的雨声中艰难地起伏。风从朽烂的窗棂和墙壁破洞钻入,呜咽着,卷起地上陈年的灰尘与枯叶,带着一种陈腐的、接近死亡的味道。

公输偃靠坐在一堆勉强干燥的稻草上,新换的左手——那支由锦城黑市女匠师精心打造,内部却悄然烙印着赤堇妖鳞纹路的义肢——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冰冷的机括囊。指尖划过冰冷的金属部件,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定感,仿佛在确认自己仍有一部分是“可控”的。驿站中央,赤堇蜷缩在角落里一堆相对干净的干草上,背对着他。她似乎睡着了,单薄的肩膀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湿漉漉的黑发黏在颈侧,衬得露出的那一小块皮肤异常苍白。白日里在锦城,她因那女匠师对公输偃的亲昵而失控撕碎人偶的暴戾,此刻被一种近乎脆弱的静谧取代。

公输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复杂难言。保护她?利用她?还是……恐惧她?那源自烛龙妖魄的力量,如同深埋地底的熔岩,美丽而致命,随时可能冲破脆弱的封印。他闭上眼,试图驱散锦城的喧嚣和手臂上那若有似无、仿佛与赤堇心跳同步的妖鳞微灼感。

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将他拖入黑暗。

**梦境,比巴山的雨更冰冷粘稠。**

*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不是野兽的,是人的,滚烫的,带着铁锈和内脏破裂的甜腥。*

*火焰在视野边缘跳跃,舔舐着雕梁画栋,将“公输”二字的门匾烧得焦黑扭曲,发出噼啪的哀鸣。*

*尖叫。短促的、戛然而止的尖叫。利器撕裂皮肉、斩断骨骼的闷响。还有……一种奇异的、高频的机括运转声,冰冷、精准、无情,如同死神的纺锤。*

他变成了一个孩子,缩在沉重紫檀木供桌的阴影里。冰冷的恐惧攥紧了他的心脏,几乎无法呼吸。桌布垂下的缝隙外,一双穿着沾满泥泞和暗红血迹的官靴正一步步逼近。靴子的主人似乎在搜寻着什么,每一步都踏在碎裂的瓷器和粘稠的血泊里,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供桌下狭小的空间里,还有一个人。是他的母亲。她紧紧捂着他的嘴,滚烫的泪水滴落在他头顶,身体因极致的恐惧而剧烈颤抖。她身上那件素雅的襦裙,前襟已被大片深色浸透——不是水,是血,正源源不断地从她肋下涌出,温热粘稠,带着生命急速流逝的温度。

“偃儿……别出声……别……” 母亲的声音气若游丝,破碎得不成调。她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里映着外面跳跃的火光,也映着无法言喻的绝望。

*靴子停在了供桌前。*

*一只戴着黑色金属护手的手,猛地掀开了沉重的桌布!*

刺目的火光和浓烟瞬间涌入。公输偃惊恐地抬头,对上了一双眼睛。没有愤怒,没有嗜血,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死水般的漠然。那人穿着制式奇特的玄甲,面甲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这双令人骨髓生寒的眼睛。他手中握着一柄奇异的兵器——形似长尺,通体乌黑,边缘却流淌着幽蓝色的冷光,尺身上蚀刻着繁复到令人目眩的几何纹路,正是墨翟赖以成名的凶器,**千机尺**!尺尖犹在滴落粘稠的血液。

母亲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将他死死护在身下,用自己残破的脊背迎向那冰冷的尺锋。她最后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开,不是遗言,而是一声凄厉到极致的诅咒:“**墨——工——坊——!**”

*千机尺幽蓝的冷光无情斩落!*

“不——!!!”

公输偃猛地从噩梦中弹坐而起,心脏狂跳如擂鼓,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冷汗瞬间浸透单衣,冰冷的粘腻感紧贴着皮肤,比巴山的夜雨更刺骨。眼前仿佛还残留着母亲背脊被斩开的恐怖景象,鼻腔里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和焦糊味,耳中是火焰的爆裂、骨骼的碎裂和母亲最后那撕心裂肺的诅咒——“墨工坊!”

他大口喘息,胸膛剧烈起伏,左手(那支烙印着妖鳞纹路的新手臂)不受控制地痉挛着,五指深深抠进身下的稻草里,几乎要将草茎碾碎。真实的触感和冰冷的空气将他一点点拉回现实。

驿站。雨声。黑暗。

但血腥味……为什么还在?

公输偃猛地转头,瞳孔骤缩!

赤堇不知何时已站了起来,就在他几步之外。她背对着他,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微微前倾,肩膀在剧烈地颤抖。那不是恐惧的颤抖,而是某种狂暴力量在体内左冲右突、即将破笼而出的征兆!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妖气,冰冷、暴戾,带着硫磺与铁锈混合的腥甜,正是烛龙妖魄失控的前兆!这妖气与他噩梦中残留的血腥味诡异地交织在一起,刺激着他的神经。

“赤堇?” 公输偃的声音沙哑,带着未褪的惊悸。

赤堇没有回答。她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头。

公输偃的心瞬间沉入冰窟。

她的眼睛!那双平日里时而懵懂时而锐利的琥珀色眸子,此刻已完全被一种熔金般的赤金色所充斥!瞳孔收缩成两道冰冷的、属于顶级掠食者的竖线,里面燃烧着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杀意和混乱的兽性。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空茫的狰狞,仿佛被体内那头凶兽彻底吞噬了神智。

“嗬……” 一声非人的低吼从她喉咙深处挤出,带着粘稠的唾液声。

驿站外,巴山的暴雨骤然加剧!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疯狂抽打着腐朽的驿站,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天幕,瞬间照亮了驿站内的一切,也照亮了赤堇脸上那不属于人类的凶戾金瞳!

紧接着,是几乎同时炸响的惊雷!轰隆隆——!!!

这声炸雷,如同点燃火药桶的最后一点火星!

“吼——!!!”

赤堇发出一声震彻山林的、完全兽化的咆哮!狂暴的妖气以她为中心轰然爆发!无形的气浪瞬间掀翻了驿站内本就摇摇欲坠的桌椅板凳,腐朽的木板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猛地转身,不再是那个蜷缩在角落的少女,而是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凶兽!她的目标,赫然是离她最近的存在——刚从噩梦中惊醒、心神剧震的公输偃!

熔金般的竖瞳锁定了他!没有任何犹豫,赤堇的身影化作一道裹挟着腥风的赤影,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利爪直掏公输偃的心口!那五指上弹出的指甲,闪烁着金属般的寒光,比任何刀锋都要致命!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公输偃浑身的汗毛倒竖,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几乎是凭着无数次生死搏杀锤炼出的肌肉记忆,猛地向侧面翻滚!

“嗤啦——!”

锋利的妖爪擦着他的肩头掠过,将他背后的墙壁连同腐朽的木板,如同撕开一张薄纸般轻易地划开三道巨大的裂口!冰冷的雨水夹杂着木屑瞬间灌了进来!

公输偃狼狈地滚到墙角,肩头火辣辣地疼,布料被撕裂,几道深可见骨的血痕正迅速渗出鲜血。血腥味更加刺激了狂暴中的赤堇!她喉咙里发出兴奋的低吼,金瞳死死盯着他流血的伤口,再次扑来!动作更快!更凶!

驿站狭小的空间成了致命的囚笼!公输偃只能依靠着残破的墙壁和柱子狼狈躲闪。新换的左手义肢在格挡时爆发出耀眼的火花,坚硬的合金外壳上被妖爪划出刺耳的噪音和深深的沟壑!每一次撞击,都让他手臂发麻,那烙印在内部的妖鳞纹路仿佛活了过来,传来一阵阵灼烧般的刺痛,与赤堇狂暴的妖力产生着诡异的共鸣!

“赤堇!醒醒!是我!” 公输偃一边艰难闪避,一边试图用声音唤醒她残存的神智。但回应他的只有更加狂暴的攻击和野兽般的嘶吼。她的力量在失控中疯狂攀升,驿站脆弱的结构开始崩解,房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就在这时,驿站腐朽的大门被一股巨力从外面轰然撞开!风雨裹挟着几道迅捷的黑影猛地窜入!

是百妖众!而且是被赤堇失控爆发的狂暴妖气吸引而来的猎杀小队!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像佝偻的猿猴,爪牙锋利;有的则覆盖着鳞片,口吐毒雾。它们的目标明确——那散发着诱人而恐怖气息的烛龙妖魄载体!

然而,它们选错了时机,也彻底点燃了火药桶。

扑向公输偃的赤堇,动作猛地一滞!她熔金的竖瞳瞬间锁定了门口那几只闯入的“猎物”。比起公输偃这个需要费力捕捉的“旧识”,这些散发着敌意和贪婪气息的“新鲜血肉”,更能刺激她此刻纯粹的杀戮欲望!

“嗷——!”

赤堇发出一声比之前更加兴奋、更加残忍的咆哮,瞬间放弃了公输偃,化作一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赤金流光,反向冲入那几只百妖众之中!

**屠杀,开始了。**

速度!绝对碾压的速度!赤堇的身影在昏暗破败的驿站内拉出一道道赤金色的残影。她的攻击没有任何章法,只有最原始、最暴力的撕扯、抓挠、扑咬!妖爪挥过,带起的不是风,而是腥臭的血雨和碎裂的肢体!

一只覆盖鳞片的妖物试图用毒雾喷吐,毒雾尚未扩散,一只包裹着赤金色妖焰的利爪已经穿透了它的胸膛,捏碎了那颗还在搏动的心脏!它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哀鸣,身体便被狂暴的力量撕成两半!

另一只猿猴般的妖物凭借敏捷想从背后偷袭,利爪抓向赤堇的后颈。赤堇甚至没有回头,一条腿以违反人体结构的角度向后闪电般踹出!咔嚓!清晰的骨裂声响起,那妖物的胸膛整个凹陷下去,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撞塌了半边墙壁,被卷入外面的狂风暴雨中,瞬间没了声息。

驿站内瞬间变成了血肉屠场。残肢断臂飞溅,腥臭的妖血混合着雨水,在腐朽的地板上肆意流淌、汇聚。赤堇的身影在血雨腥风中穿梭,每一次闪现都伴随着生命的消逝。她的动作快得只剩下模糊的光影,只有那熔金般的竖瞳和染血的利爪,是这片地狱景象中最清晰的恐怖符号。她喉咙里发出低沉而满足的咕噜声,仿佛在享受这场单方面的虐杀盛宴。

公输偃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喘息,肩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他看着眼前这血腥狂暴的一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不是战斗,这是纯粹的、高效的、令人胆寒的屠戮!赤堇此刻展现出的力量和凶性,远超以往任何一次失控。巴山的暴雨,他噩梦中的血腥与绝望,如同最猛烈的催化剂,彻底释放了她体内烛龙妖魄的凶戾。

最后一只百妖众,是一只体型稍大、类似山魈的怪物,它被同伴的惨状彻底吓破了胆,发出惊恐的尖叫,转身就想冲破墙壁逃入雨幕。

赤堇发出一声带着戏谑的尖啸,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它逃跑的路线上。妖爪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挥下!

“够了!赤堇!”

一声爆喝响起!公输偃动了!他不能让她彻底沉沦在杀戮的快感里!新换的左手义肢爆发出最强的力量,五指张开,掌心内部隐藏的微型拘束符文瞬间亮起微光(虽远不足以压制妖魄,但足以吸引注意),整个人合身扑上,目标不是攻击,而是阻拦!

他撞开了那只吓破胆的山魈(后者连滚带爬地消失在雨夜中),也正面迎上了赤堇挥下的致命妖爪!

赤堇的动作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或许是因为公输偃的突然介入,或许是因为那掌心亮起的、让她本能感到一丝排斥的符文微光。但这凝滞连一瞬都不到!杀戮的欲望压倒了一切!妖爪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继续抓向公输偃的脖颈!

千钧一发!

公输偃猛地侧头,妖爪擦着他的颈侧皮肤掠过,留下几道火辣辣的血痕。同时,他的右手——那只完好的人手——没有攻击,而是快如闪电般扼住了赤堇纤细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腕!左手则猛地探出,不顾那锋利的爪尖,死死抓住了她攻击的那只妖爪的手腕!

肌肤相触!滚烫与冰冷!

一股狂暴至极、混乱无序、充满了毁灭欲望的妖力,如同失控的洪流,瞬间沿着手臂冲入公输偃的体内!剧痛!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他的经脉中乱窜!他的眼前阵阵发黑,新换的左手义肢内部,那些烙印的妖鳞纹路疯狂闪烁,发出灼人的高温,仿佛下一秒就要融化!这手臂仿佛成了妖力传导的桥梁,又像是某种共生的烙印在激烈反应。

“呃啊——!” 公输偃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哼,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他咬紧牙关,没有松手!反而将全身的力量都压了上去,将赤堇死死地抵在身后那面相对完好的土墙上!

“看着我!赤堇!醒过来!” 他嘶吼着,声音因剧痛和用力而扭曲,眼神却死死盯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熔金竖瞳,试图在里面找到一丝熟悉的琥珀色光芒。

两人在倾盆大雨灌入的破败驿站中角力。公输偃用尽全身力气压制着狂暴的凶兽,新换的左臂承受着最大的妖力冲击,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表面的合金护甲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龟裂。赤堇则如同被困的野兽,疯狂地挣扎、嘶吼,熔金的瞳孔里只有暴虐和毁灭。她的力量大得惊人,每一次挣扎都让公输偃感觉自己像在对抗一头失控的蛮象,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雨水混合着汗水、血水(有公输偃的,也有地上百妖众的),从两人紧贴的身体间流淌而下。公输偃能清晰地感受到赤堇身体里那沸腾的、非人的力量,以及那力量核心深处传来的、一种冰冷而古老的……**污染感**?仿佛她的灵魂正被某种东西侵蚀、覆盖。

就在这时!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纸张被刺破的声音,在暴雨和赤堇的嘶吼中几乎微不可闻。

公输偃只觉得扼住赤堇手腕的右手手背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下意识地一缩,力道稍松。

一道小小的、闪烁着微弱银光的影子,如同鬼魅般从驿站一个极其隐蔽的、被虫蛀穿的破洞中射入!速度之快,时机之刁钻,恰好在他因刺痛而分神的瞬间!

那影子精准地射中了公输偃因角力而裸露的、正在流血的手臂伤口处!

“什么东西?!” 公输偃一惊,以为是某种毒虫或暗器。他低头看去。

只见深深嵌入他手臂皮肉里的,并非活物或利器,而是一只……纸鹤。

一只由极其特殊的、泛着微弱金属光泽的银色符纸折叠而成的纸鹤。鹤身已经被他的鲜血染红了一小片。此刻,那沾血的符纸在雨水的浸润下,正迅速溶解、化开,露出里面隐藏的一行细小却异常清晰的朱砂符文。那符文仿佛活了过来,在公输偃的伤口血肉中扭动、燃烧,带来一阵阵灼痛。

与此同时,一个冰冷、急促、毫无感情波动的女性声音,如同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盖过了所有的风雨和嘶吼:

“**速归长安!钦天监剧变,皇陵将启,灵楔‘戮’现!墨翟设局,目标——龙骸!司天瞳。**”

是司天瞳的传讯!以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穿透了巴山的雨幕和妖气的干扰!

这突如其来的剧痛和直抵脑海的密令,让公输偃心神剧震,手上的力道再次一松!

被他死死抵在墙上的赤堇,敏锐地抓住了这一瞬间的空隙!狂暴的妖力再次爆发!

“轰!”

一股无形的巨力将公输偃狠狠震飞出去!他重重地撞在对面一张倾倒的破桌子上,木屑纷飞,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赤堇脱离了束缚,发出一声充满愤怒和痛苦的尖啸,熔金的竖瞳死死盯着被震飞出去的公输偃,以及他手臂上那只正在融化的诡异血鹤。她的妖爪再次抬起,赤金色的妖焰在爪尖疯狂跳跃,显然要发动更致命的攻击!

然而,就在她即将扑出的前一刻——

公输偃挣扎着抬起头,沾满血污和雨水的脸上,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未散的恐惧,有压制妖魄失败的挫败,有对司天瞳密令的震惊,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担忧?他看着她那双完全被兽性占据的金瞳,看着自己因妖力冲击而开始崩裂渗血的左手新臂(妖鳞纹路在裂痕下闪烁),看着驿站内如同地狱般的景象……

也许是公输偃那复杂眼神中透露出的、毫无攻击性的虚弱与担忧,像一根极其微弱的针,刺破了狂暴妖气形成的厚重外壳。

也许是手臂伤口上,司天瞳那带着冰冷术法力量的朱砂符文带来的灼痛感,形成了一种短暂而强烈的异种刺激。

又或许是……公输偃身上那浓烈的、属于他自己的新鲜血腥味,与地上那些百妖众冰冷腥臭的妖血味道截然不同,带着一丝熟悉的气息,如同在无尽狂潮中投下了一颗小小的锚点。

赤堇扑击的动作,猛地僵在了半空中。

她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那双燃烧着熔金火焰的竖瞳,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赤堇”的茫然和痛苦,如同溺水者挣扎出水面换气般,在那片暴戾的金色中一闪而逝。

她抬起的那只妖爪,爪尖跳跃的赤金色妖焰,仿佛被雨水浇了一下,明灭不定。

紧接着,她做了一个让公输偃心脏几乎停跳的动作。

她不是攻击,而是抬起另一只手,那只相对“干净”的、没有被妖血浸透的手,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后,她像是无法承受某种巨大的痛苦或恶心,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身体因这剧烈的生理反应而蜷缩、颤抖。

“呕……咳咳……” 破碎的、压抑的呜咽从她指缝间溢出。

就在她弯腰干呕的瞬间,公输偃清晰地看到,一滴眼泪——滚烫的、透明的、属于人类的眼泪——混着雨水和脸上的血污,从她低垂的眼角滑落,砸在脚下混合着血水的泥泞里。

那滴泪,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进了公输偃的心口。比任何妖爪的撕扯都要痛。

“赤……堇?” 公输偃忍着剧痛,艰难地唤了一声,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听到这声呼唤,赤堇干呕的动作猛地一顿。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熔金的竖瞳依旧占据着大部分,但边缘那圈熟悉的琥珀色,如同退潮般艰难地、一点点地重新浮现。那琥珀色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茫然、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自我厌弃。

她的目光落在公输偃血肉模糊的肩膀和手臂上,落在他嘴角的鲜血上,最后,落在他那双充满了复杂情绪的眼睛上。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几个破碎的气音。然后,她用那只捂住嘴的手,颤抖地指向公输偃,又猛地指向驿站内那如同屠宰场般的血腥景象,眼神里充满了孩童般的无措和恐惧,仿佛在问:“这……是我做的?”

公输偃看着她眼中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赤堇”,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他点了点头,动作很轻,却重若千钧。

赤堇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那刚刚浮现的琥珀色剧烈地波动起来,被熔金色狠狠压制回去。她猛地抱住了自己的头,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如同幼兽哀鸣般的尖叫:“啊——!”

尖叫声中,她最后看了公输偃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公输偃窒息——有残留的兽性,有巨大的痛苦,有深深的恐惧,还有一丝……近乎绝望的乞求?

紧接着,她不再犹豫,猛地转身,如同一道受伤的赤色闪电,撞开驿站早已破烂不堪的后墙,瞬间消失在巴山狂暴的夜雨和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之中。

“赤堇!回来!” 公输偃挣扎着想追,但手臂上(司天瞳纸鹤融入处)和肩头的剧痛,以及体内被妖力冲击的翻江倒海,让他刚站起来就踉跄着摔倒,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抹赤色消失在雨幕里。

冰冷的雨水从驿站巨大的破洞疯狂涌入,冲刷着地上的血污和残肢,发出哗哗的声响,却洗不净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和妖气,也洗不净公输偃心头的冰冷和沉重。

他靠在冰冷的断壁上,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伤口。左手新臂上的裂痕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格外狰狞,内部的妖鳞纹路在破损处若隐若现,如同某种不祥的烙印。

司天瞳那冰冷的密令还在脑海中回荡:“速归长安!钦天监剧变,皇陵将启,灵楔‘戮’现!墨翟设局,目标——龙骸!”

皇陵……灵楔“戮”……墨翟设局……目标龙骸!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敲在他的神经上。墨工坊……那个噩梦中握着千机尺、带来血与火的身影……与墨翟的关系……与家族血仇的关联……线索在混乱的思绪中疯狂碰撞。

他低头看向自己染血的右手,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扼住赤堇手腕时,她肌肤的冰冷触感和那狂暴妖力的冲击感。还有她最后消失前,那充满痛苦与乞求的眼神……

巴山的雨,冰冷刺骨,敲打着残破的驿站,也敲打着公输偃千疮百孔的心。前路是墨翟在长安布下的杀局和尘封的家族血仇,而身后,是消失在暴雨中、体内封印着灭世凶兽、随时可能彻底迷失的赤堇。

他缓缓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混合着雨水和血水。

长安,必须回去。但赤堇……他必须找到她!在一切都无法挽回之前!

---万水千山总是情,投我一票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