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毅连唬带骗。
反正在喝茶这件事情上，没人能揭穿他。
“总之，饮茶是贵人雅士之颇有意趣之举，非粗俗之人可理解。”
寒珏听着不由支起身子，微微前倾。
目光也落在侍女手上，生怕错过一个动作。
作为一个顶级贵族，这精致、有品味的事物，他根本难以忽视。
且对方描述的场景，也确实引人入胜。
只是，华夏地处南蛮之地，而他甚至可以说是代表着北方的礼仪、精致。
但两相一比，他们平日生活，反倒多了几分粗俗。
“上君。您刚刚提起，瓷器还有这茶也有讲究，这中间又有何缘由？”
“不同的器物，烧开水的快慢有区别吧？”
寒珏点头。
“还有这粗陶、金器、瓷器，质地不同，煮出来的茶味也会不同。”
“至于这茶……”
两人一问一答，浑然忘了日头已经西斜。
“关乎茶道，我也略知皮毛。”
“君太过谦逊矣！”寒珏感慨道，“一壶水、几缕草叶，在君手里，超凡脱俗。往日不知饮这一字，居然有如此讲究。”
苏毅笑笑不说话。
不展示身份认同，不展示文化优势，怎么吸引你们这群小年轻。
不把富有诗意的生活品味、精神追求与贵族两个字联系起来，你们怎么会追捧瓷器、追捧丝绸烈酒。
“上君，您之茶道，何所得？”
“天神启发，亲自实践罢了。”
“上君！父君遣我来使，一为瞻仰贵部风采，二则正为联姻一事而来。”
“只是炎皇在上，贵部行事颇有僭越之举，两部联姻，我寒部落却要处水深火热之中。”
“我也不瞒你！”苏毅道，“联姻一则，为震慑宵小。”
“二来，天下诸侯受炎皇压迫者多矣，那些中小部族欲投靠我族，又恐我族不能护其安危。”
“若与贵部联姻，当消弭诸侯担忧之心。”
“再者，联姻一事，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否则贵部侮辱之举，华夏族不会善罢甘休。”
“上君请勿动怒！”寒珏忙起身拱手致歉。
来华夏族所见所闻，让他断定华夏族实力深不可测。
若不论盟友，实力比炎部落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
“公子，请勿复言！”苏毅打断道，“双方联姻后，华夏族宝物便会源源不断的输入贵部，到时西部诸侯必定争相请求贸易，因此他们不敢有半分违逆之举。”
“贵部一跃就能成为西部顶级部族。”
“如此尚且不满足吗？”
“上君……”寒珏犹豫片刻，咬牙道，“上使乌泠曾言及贵部耕牛、水车一事。”
苏毅闻言，面色一沉。
寒珏见状，断定乌泠所言非虚，自顾自道。
“若贵部肯以牛耕之术为聘，联姻必定不在话下。”
“并且以此为聘，也彰显贵部欲结亲之诚意。”
“双方既结姻亲，日后若炎皇有所动作，寒部落必定倾力相助。”
“牛耕一事，事关邦本！”苏毅道，“先前便有使者回报。”
“如今公子又提。”
“除此之外，别的不行？”苏毅问，“增加丝绸、瓷器如何？”
“父君的意思是，丝绸瓷器多寡不论，牛耕之术却不可没有。”寒珏正色道。
“既然这样，公子请随我来。”苏毅起身。
寒珏忙跟在身后。
两人朝着野外行走，寒珏稍稍落后半步。
两个侍卫吊在身后。
“一夫之力，日耕不过百步，汗滴如雨，不得饱腹。”寒珏打开话匣子，略带怜悯道，“贵部牛耕之法，上使所述甚为惊人，如今终可得见。”
苏毅抬手指指不远处。
“吾等近观！”
早就安排好的实验田上。
一头健壮的牛正拉着一架铁制犁铧。
一个农夫两手抚犁，嘴上喊着号子。
距离太远看不够清晰，苏毅有意将对方引至田埂。
衣裳鞋袜沾了泥。
苏毅没有停下的意思，寒珏也只能跟着。
他就是要让其亲眼目睹，脚踏实地的见证这惊天动地的变革。
农夫吆喝一声。
那牛走到地头，自己掉了头。
壮牛四蹄稳健，埋头发力，沉重的犁铧深深的，如刀划开布帛一般，顺畅的切开土壤。
整齐又冒着湿气的泥浪让寒珏心惊。
更不论那比人力挖掘要高数十倍的效率。
“上君这……这是何物啊！？”寒珏表情凝固，下意识的前靠，指着犁铧发问。
“犁！”苏毅语气平淡道，“仅有牛力不成气候，若借助这犁，才可代农夫之苦。”
“这……”
寒珏看着远去的牛犁组合，目光又落回刚刚翻开的土地。
“真乃神物！”他赞叹道，“我曾见人翻地，仅及表面。”
“可您看，这牛犁翻开的土地！”
“土翻越深，则作物根越深，根深则苗壮，苗壮则粟丰。”
“上君！”寒珏深深吸口气，平复激动的心绪，“君之庶民付出少量辛苦，就能获得远超其余诸侯的粮食。”
“贵部又雄据南方，土地广博。”
“公子可知这意味着什么？”苏毅笑问。
“意味着，贵部仓廪实而民无饥荒。”
“意味着，君可以养活更多人口。”
“不对，一个人能耕十多人的地，意味着君可以招募更多士兵，甚至不用他们耕地！”
寒珏心思急转，越说自己越吃惊。
“还意味着，诸侯子民用耒耜与土地拼命，您已经驱使牛犁之力，造就了一个不会衰败的强邦。”
“公子扯远了。”苏毅淡淡道，“吾族立足未久，不成气候。”
“只有丝绸瓷器，贵部已经如此强盛，加上这牛耕之力，有朝一日，天下再无诸侯能与贵部争锋。”
“而现在正是贵部最为疲敝之际，因此才有联姻之举。”
“一旦贵部度过此劫，如鸟上青天、鱼入深潭，再也不受羁绊了。”
“加之天府之北有险峻天堑难以横度，又有天门关隘据守。”
“华夏战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若我族真退守天府，守好这一亩三分地。”苏毅接话道，“天下诸侯齐聚，又待怎样？”
“何况，天下诸侯还不一定都听炎皇号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