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气氛威严肃穆,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之气,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女帝看着自己最俊美的儿子,语气平静却沉重:
“千昱,过来。”
此刻,这个注定要成为政治筹码的人,恭顺的在近前跪下。
“乌斯的求亲国书,朕早已应允。
一个月后,使团将迎你入乌斯。
这是你的责任,亦是荣耀,更是关乎两国百年和平的要事。”
南宫景明,脸色苍白,却无法反驳,生辰宴前,他就已经知道了此事,但心境却已大不相同。
女帝走下御座,扶起他,语气稍缓:“朕知你心中不愿。
但你是朕的儿子,是天家的皇子。享万民供奉,便需担万钧之责。
朕会为你准备最丰厚的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绝不辱没我天朝威仪。
这一个月……你就好好准备,多陪陪你父君,也与……京中的朋友,道个别吧。”
南宫景明看向女帝,苦涩萦绕在喉间,“母皇,为何是一个月?只有一个月?!”
“儿臣知道身为皇子,早有为国牺牲的觉悟!
但即便是牺牲,难道不该有应有的体面吗?
如此仓促,与打发一件多余的货物何异?!
这让我?凰的颜面何存,让母皇您的威严何存?!”
“乌斯如此相逼,我们便如此顺从吗?
我?凰的百万雄师,边境的忠勇将士,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
“颜面?威严?”女帝可能冷笑一声,“活着,才有资格讲颜面。
若国家不在,社稷倾覆,你我便是史书上的亡国之君与亡国奴,那才是最大的不体面!”。
“你以为朕愿意吗?朕的儿子,朕难道不心疼?”,女帝闭上眼,叹了口气,
“但朕首先是皇帝,然后才是你的母亲。”
她摊开地图,指向乌斯与?凰的边境线。
“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乌斯的骑兵已经越过了界碑,他们的斥候就在我们的城墙之下。
他们不是在请求,他们是在最后通牒。”
“打?当然可以打。
但你知道在高原之上,我军粮草转运之难,士卒适应之苦吗?
即便惨胜,要填进去多少将士的性命?
要耗费多少国库的银钱?
届时,北方的沙陀部、室韦诸部会如何?东边的海寇、多弥的土司会如何?
他们都会像闻到血腥味的豺狼一样扑上来!”
“用你一人,换边境数年乃至十数年的太平,换取朕腾出手来整顿内政、安抚四方的战略时间,
这是眼下最划算、也最必须的交易。”
“而且…这不是牺牲,这是履职。
享受了二十一年皇子的尊荣,如今就到了你履行皇子责任的时候了。
你的兄弟姐妹们,有的在前线统领大军,也有在朝中参与政事。
她们都在履职。而你,这!就是你的战场。”
“一个月虽短,但不是仓促。
乌斯要看到我们的诚意,边境的将士和百姓需要尽快看到战争阴云的消散。
多拖延一天,就多一分变数,就可能多死成百上千的无辜之人。”
“这一个月,朕已准你不必处理任何事务。去和你父君道别,去和你的朋友道别。”
“至于那个姓秦的娘子…”,女帝的目光变得极其锐利,“你若想见她,朕不拦你。
但记住,你是皇子,代表的是国家的体面。
这个时候,不要做出任何有失身份、授人以柄的丑事。
你的时间不多了,好自为之。
现在,下去吧。”
说完,女帝,低头开始批阅奏章,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政务。
这种绝对的冷静和疏离,比任何怒吼都更让南宫景明感到窒息和绝望。
特别是她还提到了秦小榆,是啊,她是帝王,自己这点把戏,又怎能瞒得过她的眼睛?
怡华宫,奚贵君早就在宫里等候多时了,见着自己的儿子来时,他心中一颤。
屏退左右后,便紧紧抱住他,眼泪无声滑落:
“是父君……错了。
当初听你口气便知你对秦家娘子上了心,可为父只当你是少年人情窦初开,寻个玩伴,尝个新鲜。
这宫里太冷,有个人让你欢喜,暖和一下身.心,是好事。
可如今看来,父君是大错特错。
你不是玩玩,你是把真心、把魂魄都扑进去了,是嘛?
若是之前,你贯不会是如今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唉!
那女人是刻进你心里了啊!!
奚贵君,牵着南宫景明在一处软榻坐下。
傻孩子!你与她不过是逢场作戏,只露水姻缘罢了。
你的身份本就不容许你与她有什么可能。
千昱,你抬头看看父君,再看看这四方天地。”
我们是什么人?是天家的人。
我们享了这万民供奉的富贵,就要去担那万钧之重的责任。
之前为父就提点过你,和亲之事,是国策,是你母皇金口玉言,关乎边境万民安康,绝非儿戏。
它不会因为你的心意,就有半分转圜。”
“一个月后,你就是乌斯的‘圣耦’,是雪山女王的君妃。
你的身子、你的名份,从此都属于乌斯,属于雪山。
你与那秦娘子,便是后会无期,天各一方。”
“如今,父君给你两条路,你自己选。”
“第一条:从今日起,父君就派人锁了花影苑,你再也别去见她。
在这三十日里,静下心来,把她一点点从心里拔去。
这样,去了乌斯,你便是全新的开始。”
“第二条:你去见她。
把这最后三十日,当作从老天那里偷来的时光。
把你所有的热情、所有的爱,都在这一个月里,烧给她看,也烧给你自己看。
然后,在最后一日里体体面面、干干净净的告别。
把最美的样子留给她,也把她的样子永远留在心里,带去那雪域高原,暖你自己往后的岁月。”
奚贵君轻拍南宫景明的后背,声音几度哽咽却坚定,“千昱,你是我?凰的皇子!
即便要和亲,也不是去摇尾乞怜的!
你要带着我天朝皇子的气度和风骨去!”
“若你带着一脸委屈还有那纠缠不清的情债去,乌斯人会如何看你?
他们会看不起你,觉得你软弱,无能!
那你这辈子,在乌斯宫廷里就真成了个笑话,成了一个真正无依无靠的可怜虫!”
“但若你是带着一段璀璨过、却已郑重封存的回忆去,带着你的骄傲和决绝去,
他们反而会敬你、畏你!
他们会想,?凰来的皇子,如此重情,又如此果决,能放下世间最难放下的东西,必是心性坚韧之人。
如此,你才能在那里,为自己挣得一席之地,才能真正的活下去,活得更有尊严!”
父君不要你痛苦一辈子,父君要你……
让她成为你心口的一颗朱砂痣,而不是一道溃烂一生的烂疮疤。“
说完这一席话,奚贵君沉默了许久,“好好想清楚,选哪条路。
无论你选哪条,父君……都陪你一起熬。”……
回了揽惠轩的秦小榆,便直接去了书房,关于说的那些个时疫方子,她稍微列了几个。
内容上要与时下的方子有所不同,但又不能太过明显。
确实也是很花脑子的。
兰泽贴心的送上一碗解暑的梅子汤。
秦小榆眼珠子转了转,“ 揽过对方的腰,拉到自己身侧:“ 我知你对医药方面很有见地,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兰泽意外,“小姐是在上头…有什么困惑嘛?“
秦小榆小心的看了看周围,低声说道:“我以前看过几本杂书,上头有些个方子,也不知道灵不灵,要不,你替我参详参详?”
“药方?”,本就是医药世家出身的他来了兴趣,“若小姐不弃,小…我自然是义不容辞,荣幸之至……”,
他抿了抿嘴,好奇道,“那…这方子是用来医治何种疾病,何种症状的?
秦小榆一挑眉,有些不确定道:“就是些常规治疗时疫的方子,
只是…或许…与你们平日里的那种药方有些个不一样……“
“不一样,是怎样个不一样法?“,兰泽追问。
“就是可能里头用的药,可能…不一定常用…或是,你们不一定知道。“
“喔!还有这种方子,那我!…“,兰泽来了精神,又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唐突了,把后面的话,生生给咽了下去。
“那你什么?“,秦小榆笑着追问。
“那…小的…自然想看看……”,兰泽声音轻如蚊蚋,耳朵根子也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