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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大明第一相 > 第88章 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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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子潜兄姓卢名藏,是岳麓书院的山长,“子潜”是他的表字。

卢藏是弘治初年的进士,与现任的湖广布政司左布政使司马甄同年。

五年前,卢藏从陕西按察使任上致仕,回到长沙任了岳麓书院的山长,是本地有名的大儒,自然敢于驳冯驯的面子。

冯驯的脸色也难看起来,他也是病急乱投医,他初到长沙,底蕴太薄,江北捂米不售,他找不到多少可以借力之处。

昨日听幕僚说起,岳麓书院的山长卢藏,与方伯司马甄同榜登科,关系莫逆,便有了今日之会。

原想着这卢藏既为长沙大儒,生于斯长于斯,总不忍见长沙府饿殍满地,不曾想却是这般模样。

“长沙府之火,已是烧到眉毛了。”

为了眼前的旱情,冯驯忍着将怒气吞进腹内,“卢公,长沙为公之桑梓,公若不出,奈长沙苍生何?”

卢藏呵呵一笑,脸上淡淡的斑记,犹如河底的苔藓,“不敢当太守谬赞,老夫是何等样人,哪里敢用谢东山之语?”

谢东山就是谢安,他曾经隐居在会稽东山,无论朝廷如何征诏,他就是不肯出山为官,推辞的次数多了,在都城建康便流传了一句俗语,“安石不肯出,将如苍生何!”

冯驯拿谢安来比卢藏,卢藏却丝毫不肯接话,起身揖道,“冯太守,莫要再说了,老夫退居林泉,自号“勿用”,既为“勿用”,也为“无用”,请莫要再为难老夫,老夫承情了!”

冯驯也随之起身,避开不受,语气也冷了下来,“卢山长,你是长沙府善化县人氏,饮这湘水长大,我冯某人可是云南府昆明县人氏,饮的可是盘龙河水!”

“是啊!”卢藏似乎听不出弦外之音,木然应道,“久闻“打虎太守”先天下之忧而忧,今日一见,名下果然无虚!”

“你!”冯驯勃然而起,正欲发怒,一人疾步奔了过来,烈日之下,面皮跑得通红,却是一脸喜色。

这是冯驯的幕友毕构,平日一贯稳重妥帖,难得见他这般心潮澎湃的模样。

“隆择,你这是?”

毕构将冯驯叫到一边,轻声道,“东翁,你看看这个,安化知县石安之上的条陈。”

“石安之?他的那个“云云”还在府衙受训……”

冯驯不经意地展开纸张,开始还有些不耐,突然间脸色一变,眼睛猛地瞪得溜圆,转头想了想,再回头看了一遍,沉重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慢慢的笑意越来越浓,宛如冬日绽开的梅花。

将公文交给毕构收好,冯驯缓步走回亭内。

见到他轻松的脸色,卢藏倒是有些不自然了,冯驯笑了笑,“刚才,卢山长将冯某比肩范文正,那是比得差了。其实,该与范文正比肩的,正是卢山长你啊!”

卢藏脸色一变,显然猜到了冯驯想说什么,“冯太守,请慎言!”

冯驯哈哈一笑,指着远处,翠绿深处掩映着重叠的屋宇,还有讲学论道的士子,正是岳麓书院。

“天下有四大书院,曰睢阳,曰嵩阳,曰岳麓,曰白鹿,范文正公为睢阳书院之山长,卢公亦为岳麓书院之山长,足堪比拟也!”

不管卢藏铁青的面皮,冯驯自顾自地说道,“不过,范山长家四壁萧然,日以粥食,当然是不能比卢山长家田连阡陌,佃户云集的。”

不再看卢藏的老脸,冯驯甩甩衣袖,“今日叨扰了,告辞!”

卢藏拄着竹杖,颤巍巍地靠亭站着,看着冯驯的背影,那讽刺的笑声似乎还在山上回荡。

范仲淹在弱冠之年求学于睢阳书院,因家贫,每日早起煮上一锅白粥,凉了以后划成四块,早晚各取食两块,佐食之物只有少许腌菜。

如此苦读经年,范仲淹终获大成,才有后来主持睢阳书院之事,才有“先天下之忧而忧”。

卢藏没有去想范仲淹之事,也不去理会冯驯的讥讽,浑浊的眼中只有漠然与狐疑。

今日冯驯之行,在卢藏看来,本就是笑话,长沙府饥荒不饥荒的,与他卢氏何干?

若是没有饥荒,他卢氏的良田从何而来?

不过,从冯驯的神态来看,那幕僚送来的文书似乎大有玄机。

那是何人所写来着?

石安之,安化知县?

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又能搞出什么花样了?

***

“……粮田一亩约捐米一升,自种自粮田一亩约捐米一升五合,租田一亩约捐米五合。其所捐多寡不同,各随其田地之肥瘠,力量之大小,不必拘于一格也……”

“……铺户典当本钱多少不一,约铺户有本一百两以上者,捐钱五百文。典当小押有本一千两以上者,捐钱五千文。以此类推,如能多捐,听其自便……”

“……小户人家,种田不满十亩,开铺不满四五十金者,不必过强其捐,如能慨然上捐,亦不可没其美意……”

“……有田有铺之家,既经起捐登簿,簿上须注明总结米若干石,总结钱若干千,其总簿存于公家收存……”

“……公捐钱米,仍系各家自藏,并不交于他人。然既已捐出,即视同公家之物,似宜另贮一处,不可妄取己用,致临时短少,呼应不灵……”

“……”

“……此举专为富家而设,必当踊跃从事,切莫视为虚文。若富家一吝,贫人怨生,便不可问,慎之慎之。”

洁净的雅室,书案上焚着一炉素香,有人在捧着呈文,朗声诵读,司马甄恍若不闻,自己捧着一卷法帖,读得入神。

法帖不过盈尺,上面收藏的印章却是连篇累牍,从赵构的连珠印到赵松雪的骑缝印,不一而足。

法帖的字迹疏朗温雅,风神简静玄远,让人见之忘俗,赫然竟是士林中称之“天下第五”的《韭花帖》。

此帖是五代的杨凝式所书,杨凝式此人“关键时刻从来醒,每逢变乱必疯癫”,故而有了“杨疯子”的雅号。

在“大唐将亡,两宋未开”的五代纷乱时代,这个时代波谲云诡,那些正常人都活不过三集,疯疯癫癫的杨凝式却能经历了六次改朝换代,先后辅佐了15位皇帝,不管是谁坐庄,随便花式洗牌,他都能四季常青,屹立不倒。

这幅《韭花帖》,便是杨凝式八十多岁时,七月午睡之后所作,人书俱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