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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芝宇伸出的手也僵在了半空。

他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去,明亮的眼神被担忧和一丝被打断的失落取代。

他清晰地看到了时遐思脸上骤变的神情——那是一种从云端瞬间跌入冰窟的惊悸和僵硬,刚刚还带着一丝柔软弧度的嘴角抿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眼底刚刚亮起的光彩瞬间熄灭,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带着抗拒的疲惫和……恐惧?

嗡嗡嗡——!嗡嗡嗡——!

震动声依旧顽固地响着,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时遐思的喉咙,让她无法呼吸。

她站在原地,脚步像是被钉死在地上。夕阳的金辉落在她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反而衬得她脸色更加苍白。

云芝宇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他不再试图去碰她的手,只是默默地站在她身边,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石,目光紧紧锁在她骤然失去血色的侧脸上,传递着无声的支撑和询问。

时遐思终于动了。

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手伸进口袋,掏出了那个正在疯狂叫嚣的源头。

冰冷的金属外壳硌着掌心,屏幕亮得刺眼,在暮色中,那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再次狠狠烫进她的瞳孔——

妈妈。

又是她。

在这个刚刚尝到一丝甜味、试图从冰冷泥沼中探出头的时刻。

时遐思盯着屏幕上那个跳跃闪烁的名字,指尖冰凉。

上一次接到这个电话时的情景——医院门口散落的玫瑰花、冰冷绝望的宣告、母亲那句刺耳的质问、墓园冰冷的雨……

所有被短暂压抑的、带着血腥味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汹涌回卷,瞬间淹没了刚才那点微弱的悸动和暖意。

胃里一阵翻搅,带着生理性的厌恶。

震动还在持续,嗡嗡声如同催命符。

云芝宇看着她攥紧手机、指节泛白的样子,看着她眼底翻涌的痛苦和挣扎,忍不住低声开口,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安抚:“不想接……就别接。”

时遐思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肺里所有的寒气都吸进去。

不接?

躲得掉吗?

妈妈那固执的、带着掌控欲的声音,仿佛已经穿透听筒,在她耳边响起。

最终,一种混合着疲惫、厌烦和某种无法摆脱的宿命感的情绪占了上风。

她不能永远躲下去,尤其是在云芝宇面前。

她需要面对,哪怕只是为了向自己证明,她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妈妈言语刺伤、仓惶逃离的女孩。

她抬起颤抖的手指,用力划过了屏幕。

听筒贴近耳边的瞬间,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墓园泥土的腐朽气息、还有妈妈那特有的、带着审视和压迫感的声音,仿佛同时涌来。

“喂?”

时遐思的声音干涩紧绷,像绷紧的琴弦,没有丝毫温度。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这短暂的空白像冰冷的针,扎在时遐思紧绷的神经上。

然后,妈妈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没有寒暄,没有问候,甚至没有一丝情绪上的铺垫,依旧是那种被强行压抑后的平静,底下却暗流汹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质询:

“你学校之前请假的事……都办妥了?”

语气不像询问,更像确认一个早已知道答案的事实。

时遐思的心猛地一沉。

果然。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冰冷的麻木:“嗯。”

一个单音,吝啬得不肯多给一个字。

“嗯。”

妈妈也回了一个单音,像是某种无意义的回应。

短暂的停顿后,那平静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带着一种蓄势待发的、更尖锐的锋芒,直刺过来,每一个字都清晰而沉重地砸落:

“那现在,你是不是该跟我好好解释一下——”

“那个让你晕了头,非要留在福市不回来的小子——”

“到底是谁?”

………………………………

“——到底是谁?!”

母亲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尖锥,裹挟着长途电话线特有的电流嘶嘶声,狠狠刺穿耳膜,扎进时遐思的太阳穴。

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的质询,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她刚刚结痂的心口上反复切割、剐蹭。

医院消毒水的刺鼻、墓园泥土的腥腐、还有那束摔在地上沾满尘泥的粉白玫瑰……

所有被那个电话唤醒的、带着血腥味的冰冷画面,瞬间将方才暮色中那点小心翼翼的甜意和悸动碾得粉碎。

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带着生理性的恶心和无法遏制的愤怒。

云芝宇就站在她身侧半步远的地方。

他清晰地看到了她脸上瞬间褪尽的血色,看到了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剧烈地颤抖,指节泛出骇人的青白,仿佛下一秒就要将那冰冷的金属捏碎。

他听到了电话那头隐约传来的、咄咄逼人的女声,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那尖锐的、带着强烈压迫感的语调,像毒蛇的信子,隔空舔舐着空气。

一股怒火瞬间冲上云芝宇的心头。

他想上前,想夺过那个该死的手机狠狠摔在地上,想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她和那无形的伤害之间。

但他只是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红痕。

他不能。这是她的战场。

他能做的,只是站在这里,成为她身后一道沉默却坚定的壁垒,用眼神传递着无声的支撑。

时遐思的呼吸变得粗重而急促。

母亲那充满掌控欲的、将她的人生选择粗暴地归结于“被男人骗”的论调,像一桶滚烫的油,浇在了她连日来积压的、无处宣泄的悲愤和委屈之上。

“解释?”

她的声音终于响起,不再是之前的干涩紧绷,而是像绷紧到极限的钢丝突然断裂,带着一种破音般的、尖锐的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淬了火的石子,狠狠砸向听筒那头,“你要我解释什么?!”

电话那头的母亲似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惊住了,有一瞬间的沉默。

“解释我为什么没有像你规划好的路线一样,乖乖回苏市,守在你眼皮子底下?”

时遐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颤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终于亮出獠牙的幼兽,“解释我为什么没有选那个你觉得‘稳妥’、‘离家近’、‘方便你掌控’的苏大?!解释我为什么非要留在福市,追求那个在你看来‘虚无缥缈’的所谓顶尖实验室和前沿方向?!”

她胸口剧烈起伏,眼前阵阵发黑,巨大的愤怒和委屈如同海啸,冲垮了所有理智的堤坝。

姑爷爷病榻前枯槁的手、母亲在墓园门口冰冷的质问、还有此刻这通电话里毫不掩饰的掌控欲……

所有压抑的痛楚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疯狂地涌向电话那头那个她本该最亲近、此刻却感觉无比遥远的女人。

“你眼里是不是只有这些?!是不是只有你觉得对的、你觉得安全的、你觉得能掌控的?!”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扭曲,带着哭腔,却又充满了玉石俱焚般的决绝,“我熬了多少个通宵写项目书、改论文、争取直博资格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在实验室里对着数据一遍遍失败又重来、累得像条狗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关心过吗?!你问过一句吗?!”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呛入肺腑,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却让她的话语更加清晰、更加锋利,像淬了毒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