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灯光昏黄。
裴砚桉端坐案前,指尖下是泉城盐税的卷宗,可他的目光却没有焦点,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永年端着汤药进来,缓缓放下,脚步放得极轻。
他低声道:“爷,大奶奶那边一切如常,我们的人没发现任何可疑迹象。”
裴砚桉捏着眉心的手一顿,“嗯,继续盯着。”
永年又道:“今日公堂那桩案子也查清了,是城中一家叫金云斋的首饰铺子,嫉妒大奶奶的生意,买通了人命做的局。”
裴砚桉眼里闪过一丝寒凉:“金云斋?”
他重复着这个名字,神情也跟着冷了下来。
“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是,属下明白。”
他顿了顿,又继续禀报:“泉城的商行也查了,暂时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继续查。”裴砚桉吩咐道,随后挥挥手。
永年退了下去。
再低头,已经看不进去面前的案卷。
站起身,往窗口处走去,推开窗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人。
他再也坐不住,起身推开窗。
窗外,,眼前灯火闪烁,一片绚烂。
可这万家灯火,没有一盏是为他而留。
裴砚桉勾了勾唇,落寞地看着这一切,眼神渐渐变得幽深。
晚晚。
这个时候,你在做什么?
是不是也和我一样,看着这满城灯火?
念及此,他眼中的光亮,终是寸寸黯淡了下去。
-
翌日,天刚蒙蒙亮,云岁晚便起身,径直去了泉城商会。
只是刚出门,就发现有人正在拆金云斋的招牌。
她一愣,这金云斋因为上次的事情已经不做了?
这时,一个正在搬运屋子里东西人道:“你说说,这铺子的人是不是傻?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非要去动歪心思。”
“还牵连进了人命,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云岁晚柳眉轻蹙,这金云斋的人当真愚蠢,上次构陷自己还以为她学乖了。
没想到这次居然还牵涉进了人命,只能说恶人有恶报。
她摇摇头,转身上了马车。
只是一到门口,云岁晚就觉得眼前的情形有些说不出来的奇怪。
所谓商会其实也就是一座类似于普通的宅子的样子。
可偏偏这泉城商会,很是奇怪。
门脸不大,朱漆大门紧闭,门楣上没有匾额,只在门环两侧,各雕着一个狰狞的兽面图腾,铜目圆睁,透着一股生人勿进的煞气。
云岁晚敛去心头异样,z走过去,递上拜帖。
“凌云斋,云岁晚,求见商会,还望通报一声。”
门守是个精瘦的汉子,眼皮都未抬一下,只守斜睨了她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嗤笑。
“凌云斋?闻所未闻。”
“我们这儿,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
云岁晚一顿,接续解释道,“我是在泉城正经的商户——”
话未说完就被打断,“我管你正经不正经,反正不能进,赶紧走。”
云岁晚神色严肃,“商会之设,本为互通有无,扶持商户。我既在泉城经商,为什么我不能进?”
那门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哪儿那么多为什么?再说一遍,赶紧走!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就在这时,一个身形富态的中年男人从门内走出,看见云岁晚,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吵什么?”
一个身形富态的中年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门守立刻哈腰道:“管事,这姑娘非要闯进去,说是有事来商会询问。。”
那管事不耐烦地挥挥手。
“打发了便是,今日会长要与秦爷议事,惊扰了贵人,你们担待得起吗?”
“是,是!”
门守得了令,立刻变了脸色,伸手就要来推搡云岁晚。
“听见没,滚!”
云岁晚不觉好笑,目光在两个门守身和那男子身上上打了个转,冷笑道:“现在商会都成了划分三六九等的工具了?”
管事白了她一眼,“别以为自己开个铺子就叫商户了,不过街边一个不入流的商贩罢了。”
“赶紧滚!”
云岁晚忽然笑了起来,“也罢。”
“这门,不进也罢。”
这样的商会也没有再去问什么了。
即便进得去这个门,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冷冷地瞟了一眼几人,眼中满是戏谑,再不多作停留,转身离开。
就在她登上马车的瞬间,一辆通体乌木、双马拉驾的华贵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商会门口。
车帘掀开,一只骨节分明、戴着玉扳指的手探了出来。
车上下来一个身着玄色暗纹长衫的男人,气度沉凝,渊渟岳峙。
刚刚那男人见状,脸色一遍,慌忙迎了出去。
门帘掀开,一位身着玄色长衫的人从车上下来。
男人躬身道:“秦爷,您怎么亲自过来了?请请请,里头请,等会儿会长他们就该过来了。”
那管事躬着身,谄媚道:“秦爷,您怎么亲自来了?还以为今天还是松公子过来呢。”
被称作“秦爷”的男人,目光却越过他,望向街角处正缓缓离去的、云岁晚那辆朴素的马车。
他眼神微动,似是随口一问。
“刚刚,门口有人?”
管事背后一寒,连忙摇头。
“没有没有!不过是个不长眼的小商贩,已经打发了,绝不敢扰了秦爷的清净!”
男人“嗯”了一声,收回目光,再无多言,径直向门内走去。
李元会长带着几位大商号的东家匆匆迎出,众人见到他,皆是恭敬行礼。
“秦爷。”
秦爷略一颔首,走到主位上坐下,往宽大的椅背上一靠,神情淡漠。
“说正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