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对上老白快要吃人的眼神,清咳一声,易雪清无奈放下了酒坛子。不知道为什么,喝酒这种稀疏平常的事放在她身上就像犯罪一样,明明自己当时在医谷酒量不错了呀。她还没怎么继续分析自己酒量倒退的问题,楼上“噔噔蹬”几道轻响就伴着一声尖利的哀嚎穿透了整个客栈。
“额的老天爷啊!”楼上红衣女子捂着嘴不可置信的看着楼下,易雪清见状误以为是自己与跑堂的靠太近,稍侧了身正想打着招呼,却突然听那女子声音更为凄厉:“那可是额的老黄花梨木,给几个不长眼的看成这样。人呢人呢!”说罢她急速跑下楼,扯着跑堂就噼里啪啦一顿骂:“老白你咋守的夜?让人连夜端了啊,强盗下手也没那么狠的。你平时不挺厉害的吗,你咋不点他们?我老白干呢,咋空了!人呢,你咋都没追啊,我的绝版青花瓷啊!”
老白一时被闹得猝不及防,磕磕绊绊哄道:“那不是你在西街买的赝品......”
“住口。”女人呵道:“赝品不是钱啊,那人是不是没跑多远?”
那个人......跑应该是没跑。易雪清缩在一边,心里不禁嘀咕:......什么桃花源,这白大侠日子还......挺丰富多彩的。
女人吵吵闹闹,脖子上的珍珠项链随着动作晃动,明亮的光泽一霎时抓住易雪清的眼睛,真漂亮啊。望着吵闹的两人,她突然想起了少时一些久远的记忆。不懂事与师门起了矛盾,负气出海,遇到条大船起了贼心。寻思着不在浮洲待入黑道也行。那天好像天气不错,有人捷足先登,在她还猫在角落沉浸在第一次“干大票”的忐忑中时,就已经有一身影白日高纵,踏云挂帆,立在船桅最高处,手指勾着的珍珠项链那比他们全岛最宝贵的还要耀眼几分。
男人笑声爽朗,玉树风情高高立在上面。衣袂随风飘起,迷了一刻易雪清的眼睛,好轻功。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第一次出道,就有呛行的!她盯了盯男人的脸,丰神俊朗比师兄长的好看,再盯下手里的珍珠,莹润如玉,绝世稀品。好看的男人和珍珠,她都挺想要的。
远处的喊杀声从远到近,船上几十个人已经齐刷刷奔着男人而来,偏生他站得高,船桅又不能砍,气得底下的人直跺脚。
那男人倒是吊儿郎当,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好嚣张的人,年少的易雪清虽也在岛上顽劣的很。但因师门规矩,也是没少被管束,更是没见过那么恣意妄为的。都不怕死的吗?
但很快,当数根箭矢从她眼前飞过时,她就明白这男人为什么那么淡定了。
轻功确实不错,腾空跃来跃去那箭愣是没擦上他边......不过这跃久了是不是有点奇怪啊。直到她看到海上熊熊燃烧的小船时......
领头的人见箭都快射完了,人还没下来。气的脸色铁青,稍一抬手底下的人随即扛来一把大弩,前面的箭矢还在射个没完,后面的大弩就已架好。寒光凛凛正对男人胸膛,易雪清暗道不好,一个纵身闪过,凌空一劈,连箭带弩断成两半。在首领愕然的表情里,易雪清尴尬的站在众人面前:“如果......我说我只是路过,你们信吗?”
很显然,刀子捅过来的时候已经说明了态度。
“谢了!小姑娘。”他似乎已经从船桅上下来,声音也渐渐逼近她。
“不客气。”她骤然停住了脚步,循声几个飞跃,稳稳落在他面前。心里得意着自己的轻功,嘴上还十分猖狂:“举手之劳,只要把那珍珠给我就成。”
男人哈哈大笑,居高临下望着还不到他胸膛的小姑娘:“那可不行,这珍珠有人预定了。”
偷的玩意还能预定,反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心里已经盘算着明抢了。可没想到男人似乎早有预料。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易雪清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只余蓝天白云下的一抹残影。
什么轻功出神入化了都,她捏着手指,不过愤愤了一刻。便很快反应过来,他不见了,那她......
后面具体怎么逃跑的她给忘了,只记得提刀追她的人牙齿都快咬碎了,还在后面愤骂:“这死丫头一定就是那个什么劳什子天下第一盗圣的帮手,该死的,布这个局,差一点就能抓到了!剐了那丫头解气!”
天下第一盗圣......
目光落到那老板娘脖子上的珍珠项链,易雪清撇了撇嘴:但凡当年自己得手......
见这两口子埋着头不知道干嘛,她踏步走过去,探头进了柜台问道:“话说你到底在算什么账啊?算那么半天。”
“哦。”老白将账本倒后一推给易雪清道:“昨天砸坏的酒水、桌椅板凳,还有铺地的砖。你力道可以,砖都能砸碎了。”
......她感到欣慰,武艺没有退步,以后有机会回浮洲也是可以见人的。激动起来,丝毫没注意到账本上的数字,还是老白见这人实在是缺根筋才敲了敲柜台提醒她。
“一......一百.......”易雪清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已经醒酒后才张大嘴巴惊讶道:“一百两!你黑道开黑店是吧?什么隐退江湖,信你个鬼!你就说吧,是不是干这个更赚钱?比抢都恐怖,我抢那么多山贼土匪都没你们那么狠。”
柜台里的夫妻看她发泄了一通,人差不多能沟通了。还是笑着将账本推到了她面前:“我们家客栈都是古董,光青花瓷你就砸了俩,更别说你那天吓跑那么多客人,让我们损上好大一笔账。江湖中人,也不是泼皮无赖,瞧瞧姑娘也当是个有门有派的弟子,这么跑了,不行吧。”
易雪清虽说平时耍的无赖也不少,但这么明晃晃挂面上说,还是让她忍不住老脸一红:“也不是不付......”
她这个人,平时刀里来血里去,但为人处世有自己的一套原则,遇恶更恶,遇善更善。你实实在在砸了人家店,赶跑了客人,拍拍屁股走人确实有点江湖恶匪的感觉。虽然名声已经臭了,但不能自甘堕落啊!再者,也不知为何,自己被陷害下山,活得浑浑噩噩,偏生被这夫妻俩激得有几分活气出来。
老白掌柜夫妇见她面色复杂,没想到她那么多内心戏,只当她确实没有钱。便话头一转:“这样吧,钱不要了!”
“真的!”易雪清双眼瞪的溜圆,果然是好人啊。
谁料老白咳了一声道:“最近不太太平,我夫人有孕,杂役连夜回去探亲了。镇上的柳掌柜又预定了三天五十大寿流水席,后天办,店里面实在是缺人手啊~”说罢,还悠悠补充一句:“包吃住。”
易雪清:......
“真是,谢谢了啊......”
区区干几天活就一百两,上哪儿找那么好的活计。